雪粒子簌簌扑打着军机处的菱花窗,檐角铜铃在寒风中叮咚作响。 殿内地龙烧得极旺,却化不开众人眉宇间的肃杀。我屈指叩了叩 嵌螺钿的紫檀案, 惊得鎏金香炉腾起的青烟都颤了颤:
" 宴席上 的热闹是给外人看的,关起门来,咱们得把骨头缝里的寒气都榨 干净。 "
永璂的玄狐大氅早甩在楠木衣架上,蟒袍袖口卷到肘间,露出一 截缠着普鲁士怀表链的腕子:
" 欧罗巴的火候差不多了。 罗斯柴 尔德家族上月吞了奥地利三家银行,梅特涅连情妇的珠宝都押给 了当铺。 "
他指尖蘸着冷茶在案上勾画, 水痕漫过维也纳首抵圣 彼得堡, " 沙皇如今借的国债, 利钱比西伯利亚的雪还厚 ——"
" 该添把柴了。 "
永璇斜倚着黄铜地球仪, 星条旗纹领巾松垮挂在 颈间, " 美利坚的棉花商正跟南方奴隶主掐架, 我让梅耶放了风 声, 说废奴派要烧种植园。 "
他忽然掏出枚镀金左轮, 枪管上的 弹痕还沾着费城的煤灰, " 等他们狗咬狗见血, 咱们的龙票就能 渗进国会山的砖缝。 "
阿迪斯闷哼一声, 锁子甲下的狼头刺青随肌肉起伏:
" 罗刹的探 子跟野狼似的, 在黑龙江畔转悠半个月了。 "
这老将黧黑的指节戳向辽东沙盘, 冰裂纹的釉面映出他眼底寒光, " 奴才让鄂伦春 人扮作猎户,拿鹿哨引他们进老林子 —— 冻成冰坨子喂熊,罗刹 鬼还当是意外。 "
勒保的珊瑚顶戴往下压了压, 刀疤在烛光里狰狞如蜈蚣:
" 天津 港的十万备军分二十批走, 扮作商队从埃及过境。 "
他抓起把铁 蒺藜撒在西奈沙漠的标记上, " 每队配三百骆驼驮火药, 沙暴天 也能日行八十里。 "
和珅的算盘珠子突然 " 啪 " 地炸响, 暗红朝珠映着他狐狸似的笑:
" 兵部要的八百万两,老臣拆成茶叶款、丝绸押金,分三十六路汇 往江南机械局。 "
他枯指捻着账册, 页脚盖满 " 汇通天下 " 的朱印, " 法兰西昨儿还赎买了两船辽东鹿茸 —— 您猜怎么着?装箱的稻 草底下, 塞的全是军部替换的火枪! "
我望着跃动的烛火,恍惚看见冰原上蜿蜒的铁轨。那些用鸦片灰 浇筑的枕木, 正载着火炮碾向西伯利亚冻土。
" 永璂, 欧罗巴的 银根不能断。 "
指尖划过沙盘上结霜的北冰洋, " 让梅耶把普鲁士 国债打包卖给荷兰人, 就说 . . . . . . 是拿破仑东征的军费债券。 "
" 臣明白。 "
永璂的护甲刮过俄奥边境线, 翡翠顶戴的翎羽在蒸气 中轻颤, " 沙皇熔了冬宫的金器充军饷, 咱们正好让罗斯柴尔德抬高三倍贴现率 —— 等罗刹的卢布成了擦屁股纸,哥萨克骑兵的 弯刀都得拿来换黑面包。 "
" 八哥。 "
我转向永璇, 他正用左轮枪管拨弄北美地图上的棉花 田, " 美利坚的银行家比南方的蚊子还贪, 喂饱了也得拴链子。 "
案头的《独立宣言》抄本被风掀起,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龙票编 码, " 让梅耶在费城交易所做空棉花期货,等价格崩盘 . . . . . . "
鎏金镇 纸重重压在华盛顿的位置, " 就用龙元抄底铁路股权。 "
永璇吹了声口哨, 枪口冒出的青烟混着雪茄味:
" 南方的老爷们 正愁奴隶不够用, 臣这就让《解放者报》加印十万份 —— 标题就 叫 《种植园主与英国佬的秘密交易》 。 "
他忽然狡黠一笑, " 波士 顿港刚到的 ‘ 茶叶 ’ 船上, 可藏着整整一舱煽动传单呢。 "
勒保抓起把冰碴子搓脸, 清醒的 " 嘶 " 声像极了北地狼嚎:
" 东北大 营备了五万匹三河马, 马蹄铁都换成带冰爪的新式样。 "
他黢黑 的掌心托着枚带倒刺的马镫, " 鄂伦春猎户改良的雪橇, 载着红 夷大炮也能在冰原上飞 —— 就是苦了罗刹鬼的鼻子,零下西十度 还得闻火药味! "
阿迪斯突然单膝跪地, 锁子甲哗啦震响:
" 奴才请旨, 开春就让 索伦营扮作皮毛商进贝加尔湖。 "
他脖颈的狼头刺青随着说话鼓动, " 鄂温克神射手藏在运貂皮的雪橇里, 专挑罗刹哨兵的咽喉 —— 保证让他们以为是冰原狼索命! "
" 准了。 "
我蘸朱砂在地图划出猩红箭头, 墨迹在堪察加半岛凝成 血痂, " 但要等法兰西的军靴踩进莫斯科 ——"
狼毫忽地顿住, 笔 尖悬在圣彼得堡上空, " 咱们的刀, 得等拿破仑替咱们撬开罗刹 的冰壳子。 "
和珅的算盘声又起, 这回像催征的战鼓:
" 法兰西存在 ‘ 汇通 ’ 的三 千箱金法郎,老臣掺了北欧金重新熔铸,换出来的真金正好补辽 东铁矿的窟窿。 "
他广袖一抖, 雪片似的银票纷飞, " 欧罗巴各国 存在咱们银行的抵押物, 够造三百艘蒸汽炮舰! "
" 不够。 "
我猛地攥紧狼毫,墨汁溅上西伯利亚的永冻层, " 让瓦特 把空天母舰的图纸 ‘ 漏 ’ 给普鲁士技师 —— 要碎成十八片, 每片夹 在《圣经》里运。 "
目光扫过永璂紧绷的下颌, " 等腓特烈三世拼 齐图纸, 咱们的飞艇早该悬在克里姆林宫上头了。 "
更漏滴到子时, 窗外的雪映着禁军巡逻的火把。 永璂忽然起身, 普鲁士怀表链子缠着指尖:
" 沙皇的探子买通了瑞典商人, 想从 挪威海绕道运粮。 "
他冷笑如刀, " 可惜哥德堡港的仓库早被梅耶控制,那批黑麦 . . . . . . "
护甲叩响波罗的海的位置, " 掺了巴豆粉的 ‘ 救 命粮 ’ , 正等着喂罗刹的饥肠呢。 "
我望向案头冰裂纹梅瓶, 绿萼梅的香气混着火药味:
" 和珅, 各 地常平仓的存粮再加三成。 告诉地方银行, 农户借种子的契约 —— 允许用龙元抵债。 "
羊脂玉扳指刮过户部账册, " 等春荒时罗 刹饿殍遍野, 咱们的粮车就是插进冻土的犁头! "
阿迪斯突然咧嘴一笑, 露出镶金的犬齿:
" 奴才在尼布楚埋的伏 兵, 这些年可没少喝烧刀子暖身子。 "
他黢黑的指节按向沙盘, 喀山汗国的旧疆界被按出凹痕, " 只等皇上一声令下, 鄂伦春的 鹿哨能唤来三十支雪原骑兵! "
" 永璇。 "
我转头看向北美地图上蜿蜒的密西西比河, " 美利坚的棉 花该涨价了 —— 用龙元收购, 转手高价卖给英吉利。 "
鎏金裁纸 刀划开新奥尔良的标记, " 等南北为关税撕破脸, 就让黑奴暴动 的 ‘ 火星子 ’ 溅到国会山的窗帘上。 "
八阿哥的枪管突然 " 咔嗒 " 上膛:
" 复刻波士顿倾茶事件如何? "
他 眼底闪着恶作剧的光, " 不过这回沉的是英吉利鸦片船 —— 船底 的夹层可塞满了法兰西军火呢! "
殿内爆发短促的笑声,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勒保抓起酒壶灌 了口烧刀子, 喉结滚动如饿狼吞肉:
" 罗刹在雅克萨的破木头城, 扛不住三发硝化棉炮弹!等轰开城墙,奴才定要把康熙爷的界碑 重新钉进他们祖坟! "
" 记住, 咱们不是为杀人。 "
我屈指弹响青玉镇纸, 声波荡过冰封 的北冰洋, " 西伯利亚的铁路、黑龙江的船坞、库页岛的金矿 —— 这些才是留给子孙的饭碗。 "
指尖划过沙盘上未干的墨迹, 冰原 裂痕如巨龙苏醒的纹路, " 罗刹的疆土要一块块拆, 像庖丁解牛 —— 顺着他们部落的裂隙下刀。 "
永璂的怀表忽然当当报时, 齿轮咬合声碾碎寂静:
" 柏林来信, 拿破仑的先锋己到华沙。 "
他蟒袍袖口抖出火漆密函, 猩红印鉴 上粘着普鲁士雪粒, " 沙皇调了顿河骑兵西进 —— 贝加尔湖的冰 盖子, 该凿了。 "
我起身推开雕花槛窗,寒风卷着碎雪扑灭半室烛火。太和殿的琉 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铁的光, 恍如巨龙的鳞甲正片片竖起。
" 阿 迪斯, 鄂伦春猎户的鹿皮靴该换铁齿了; 勒保, 天津港的 ‘ 商队 ’ 三日后启程; 和珅, 欧罗巴的黄金走波斯古道运; 永璇, 美利坚 的国会山该飘龙旗了; 永璂 ——"
目光扫过皇兄紧绷的脊梁, " 等法兰西与罗刹杀得两败俱伤,记得把罗斯柴尔德的账本烧给沙皇 陪葬。 "
众人轰然应诺, 甲胄与算盘声奏出诡异的和弦。我望着军机处楹 联上「一寸山河一寸血」的金漆,恍惚看见西伯利亚的冻土正被 蒸汽机轰鸣震裂。
" 这代人把血浸透冰原, 后辈才能嗅着梅花长 大。 "
掌心按在沙盘边缘, 冰裂纹从指尖蔓延至整个欧亚版图, " 百年后的史书怎么写, 就看咱们今夜定的乾坤! "
子时的梆声撞碎雪幕,养心殿方向传来悠长的钟鸣。永璂的孔雀 翎扫过普鲁士军港模型, 轻得像掠过欧罗巴的鸿毛:
" 臣愿做那 根撬动冰山的杠杆。 "
暗处的自鸣钟齿轮突然爆响, 仿佛历史正 被重新拧紧发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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