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二访欧罗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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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二访欧罗巴

 

乾隆五十九年的冬天冷得刺骨。

按照上一世的纪年,明年皇阿玛 便会传位与我。站在养心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看着漫天细雪被 北风卷成一片白雾,宫墙根下几株枯梅簌簌发抖,枝头的冰碴子 “ 咔嚓 ” 一声断裂, 砸在青砖上碎成齑粉。

贴身太监李玉捧着狐裘 追出来, 急得首跺脚:

“ 太子爷! 这天气可不敢站在风口里! ”

我 摆摆手让他退下,紧了紧身上的锦袍 —— 今日朝会要定下龙票新 政的章程, 心头压着的事比寒风还重。 殿内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那股子压抑。皇阿玛近来龙体欠安, 朝政大半压在我肩上。

此刻我端坐在龙椅右侧的楠木交椅上, 目 光扫过阶下跪着的刘墉与纪昀, 刘墉的辫梢结了层薄霜。

“ 刘墉出使美利坚, 纪昀出使日本, 皆不辱使命。 ”

我展开黄绫圣 旨, 声音刻意压得沉稳。这半年来代皇阿玛理政,早学会了如何 用语气镇住场面,

“ 着刘墉晋体仁阁大学士, 加太子太保,

纪昀 晋东阁大学士, 加太子少保,

即日入军机处协办新政 —— 钦 此。 ”

“ 臣叩谢天恩! ”

两人的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我瞧见刘墉官服领 口露出的半截羊皮纸, 那是美利坚总统赠的《独立宣言》抄本。 先前他的密折里写过:

“ 彼邦商贾持纸钞如流水, 其国富兵强,实赖此物。 ”

此刻他抬头时眼眶发红, 怕是又想起那些喷着黑烟 的蒸汽船了。

待群臣退去, 我独留下二人。养心殿的地龙烘得人发燥,我解开 领口一粒盘扣, 指着案上的龙票样张问:

“ 依二位看, 这新政推 行可有难处? ”

纪昀捻着山羊须沉吟:

“ 百姓惯用银钱, 乍换纸钞必生抵触。 臣 在东瀛见长崎町人藏银于地窖,官府强征时竟有举火自焚者 ……”

“ 所以要快刀斩乱麻。 ”

刘墉突然插话, 从袖中掏出一枚鹰洋拍在 案上,

“ 太子爷请看, 这是美利坚的银元。 他们开国不过二十余 年, 却能令百姓信这铁片值钱 —— 咱们大清的龙票有朝廷背书, 岂有不成之理? ”

银元上的白头鹰瞪着眼, 利爪死死扣住箭束。 我着龙票边缘的防伪水印,忽然想起上月去广储司查库的情 景。 昏暗的库房里, 堆积如山的官银泛着冷光,几个苏拉太监正 用戥子称碎银 —— 这般原始的法子, 如何敌得过西洋银行的汇 票?

“ 明日便张贴告示, 着顺天府设十二处兑换点。 ”

我将龙票样张收 入描金匣,

“ 刘大人, 本宫予你王命旗牌。 若有豪商巨贾私藏白 银 ——”

话到此处, 拇指在喉间轻轻一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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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八,西首门外的粥棚飘着枣香,赈济灾民的吆喝声却被一 阵哭嚎打断。八大银号的掌柜们乌泱泱跪在顺天府门前,最前头 的庆丰号东家举着账本嘶喊:

“ 纸片子能当饭吃吗?我祖上三代 攒下的八十万两现银啊! ”

顺天府尹急得满头大汗,躲在屏风后差人给我递条子。

我正与和 珅在军机处核对军费, 见状冷笑:

“ 去年黄河决堤, 庆丰号往赈 灾粮里掺麸皮时, 倒不见他们心疼百姓。 ”

朱笔在密折上批了个 “ 斩 ” 字, 想了想又添上

“ 家产充公, 女眷发往宁古塔 ” 。

当夜, 刘墉带着粘杆处的人马闯进庆丰号。掌柜的抱着银箱不撒 手, 被血滴子削去半边脑袋。 血溅到龙票告示上, 把 “ 违令者斩 ” 西个字染得猩红。

消息传开,前门大街的银车排成长龙,车轮碾 过结冰的路面, 发出令人牙酸的 “ 咯吱 ” 声。

可总有些老顽固要撞刀口。礼部侍郎鄂尔泰的侄子在通州私设银 窖, 被中情局探子告发。那日早朝, 我当着六部九卿的面, 将一 沓龙票甩在他脸上:

“ 鄂大人家的地砖真金贵, 嵌的银锭比太和 殿的金砖还密实! ”

鄂尔泰抖如筛糠, 纪昀却突然出列奏道:

“ 臣 请以龙票赎罪 —— 按律抄没家产, 可折价兑换成官票。 ”

满殿哗然中, 我盯着纪昀精明的三角眼, 突然明白他的算计:鄂 尔泰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若赶尽杀绝必遭反噬,不如让这老狐狸 用真金白银换纸钞, 反倒成了新政的活招牌。

“ 准奏。 ”

我抚掌微笑, 袖中的西洋怀表硌得手腕生疼 —— 这是美 利坚使节送的 “ 小玩意 ” , 里头齿轮咬合的声响, 像极了紫禁城下 涌动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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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我却冒着大雪往京郊火药局去。拉瓦锡那老 疯子半月前递折子, 说新式火炮试射成功。 马车在官道上打滑, 李玉举着羊角灯首念叨:

“ 万岁爷要是知道太子爷这般涉险 ……”

“ 闭嘴! ”

我掀开车帘,任雪片扑在脸上。远处山坳里腾起的黑烟, 比除夕夜的烟花更让人心颤。待赶到试炮场,正听见拉瓦锡操着 生硬的官话吼:

“ 装药六斤, 霰弹! ”

惊天动地的轰鸣中, 三百步外的稻草人炸成碎片。

我攥紧拳头, 指甲掐进掌心 —— 去岁英吉利商船闯入虎门,广东水师用的还是 前明红衣大炮!

“ 殿下请看! ”

拉瓦锡抹了把煤灰脸, 指着炮管内侧的螺旋膛线,

“ 这是照着苏格兰船炮改的,能打十二里不飘! ”

随后狡黠的一笑,

“ 臣还攒了十万把新式火枪。 ”

这家伙三年前被我从普鲁士挖来, 如今连辫子都懒得梳, 成天泡在实验室和铁匠铺里。

我抚过滚烫的炮身, 忽然想起一事:

“ 上回让你译的《海权论》, 翰林院那帮老学究可看懂了? ”

“ 他们非说 ‘ 制海权 ’ 是奇技淫巧。 ”

拉瓦锡蓝眼睛里闪着讥诮,

“ 倒 是戴衢亨大人天天来讨教, 还管我叫 ‘ 拉师傅 ’ 。 ”

正说着, 远处传来马蹄声。南海水师提督阿迪斯滚鞍下马,斗篷 上还沾着海腥气:

“ 禀太子, 两艘铁甲舰己到天津港!船身的熟 铁甲能扛住二十西磅炮! 瓦特尚书说, 另有西艘己开始建造。 ”

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头是普鲁士教官画的线列阵图,

“ 按殿下吩咐, 八旗新军专练刺刀冲锋, 绿营则习火枪齐射 ……”

我望着铅灰色的天空,恍惚听见上一世那震耳欲聋的炮声。英吉 利的蒸汽战舰撕开海雾,岸上百姓还在用粪叉对抗来复枪 —— 这 样的场景, 此生绝不容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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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夜,我避开宫宴溜到南海子猎场。三千名八旗精锐正在此 操练, 火枪的齐射声惊起飞鸟一片。领头的佐领见我来了,单膝 跪地时露出腰间牛皮枪套 —— 里头插着江南制造局新产的短柄 手枪。

“ 记住, 你们是大清的火种。 ”

我将《战争论》汉译本扔进篝火, 看着书页在烈焰中蜷曲,

“ 普鲁士教官教的线列战术, 要练到骨 子里。 你们将随本王 ……”

话未说完,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珅捧着密函气喘吁吁:

“ 法 兰西使团改了航线,要在暹罗补给。英吉利东印度公司的运茶船, 下月十五过马六甲。 ”

我展开海图,指尖划过蜿蜒的海岸线。这次远航是我亲政前最后 一次出巡,我心里有两个明确的使命:第一是立威,第二是收割。

回宫时己过三更,我却绕道去了军机处。刘墉和纪昀还在油灯下 打算盘, 满桌账册堆得小山似的。纪昀见我来了,献宝似的举起 账本:

“ 顺天府今日兑进白银八十万两!照这个势头, 开春就 能。 。 。 。 。 。 ”

“ 慎言! ”

刘墉急忙打断, 眼神往房梁上瞟。我心知肚明, 这紫禁 城里不知多少耳朵贴着墙根。 自推行新政以来,无数人在打探乾 清宫里的消息。

走出军机处时,雪己停了。我摸着怀表上的珐琅彩,里头齿轮 “ 咔 嗒 ” 轻响。 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 照在太和殿的琉璃瓦上, 恍惚 间竟像极了梦中见过的西洋钟表盘。

“ 殿下, 该更衣了。 ”

李玉捧着明黄朝服候在廊下。

今日要随皇阿 玛祭天, 那件绣着西爪金蟒的礼服,终究比不过梦里那袭滚着龙 纹的明黄龙袍。 我深吸一口凛冽的寒气, 抬脚碾碎阶下的薄冰。 改革如履薄冰, 但这一步既己踏出,便再没有回头路 ——

毕竟, 南海的季风不等 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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