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吴晟赶到时，战斗己经接近尾声。
他看见白玉京站在血泊中央，手中长刀滴落的血珠在泥土地上砸出一个个锈红色的小坑。
西周横七竖八躺着无头的尸体，断颈处汩汩涌出的鲜血汇聚成细流，将本就的土壤混杂成泥泞的血土。
吴晟轻叹一声，青玉扇在指尖翻转，扇骨中暗藏的毒针无声射出，三个正要扑向白玉京的人身形一滞，随即踉跄后退。
扫了一眼那几堆尸体中其中几具后背的尸体，吴晟不动声色地跨过一根又一根断指若有所思的把这些人和长白山上那些家伙混为一谈。
像上次在京城帮解当家那样，这几个中了毒针的人不会立刻死亡。
但在三刻钟后，在他们以为逃出生天得以苟延残喘的下一秒，毒素会让他们在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白玉京的刀光比吴晟的动作更快，一道银弧划过，三颗头颅几乎同时飞起。
血雾喷溅，有几滴落在吴晟苍白的脸颊上，温热的令人作呕。
“多管闲事。”
白玉京甩去刀上血迹，声音冷得像冰。
吴晟取出一张手帕擦拭掉脸上的血迹，没在意白玉京的语气只是出神地盯着对方紧握着的长刀。
他记得……白玉京的武器似乎是根鞭子来着。
涣散的目光不知道到底在看着哪儿，视线范围内却突然瞥见一个被青玉扇所伤的汪家人暴起。
那人嘴角溢着黑血，手中短刃首刺吴晟心口。
他本能地侧身，却见眼前刀光一闪——
噗嗤。
头颅滚落脚边时，那双眼睛还睁得极大。
温热的鲜血如雨般洒下，吴晟下意识闭眼，再睁开眼时，视线己经被血色模糊。
吴晟抹了把脸，掌心一片猩红。
“你……”
吴晟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脸上嫌恶的表情呼之欲出。
却瞧见白玉京握刀的手在微微发抖，那张总是带着讥讽表情的脸此刻扭曲的可怕。
“害怕了？”
白玉京突然笑了，声音却比哭还难听：
“觉得我是怪物？”
他踢开脚边的头颅，溅起的血点落在吴晟衣襟上。
“可惜啊，我们的协议还在。
只要我没有毁约的打算，你就逃不掉的。”
吴晟皱眉。
巷子里的血腥味让他胃部翻涌，黏腻的血浆渗入衣领，触感令人窒息。
他思考着如何清理现场才不会被治安队找麻烦，完全没注意白玉京越来越阴沉的表情。
“说话！”
白玉京猛然动作，染血的刀尖抵住吴晟喉咙：
“你也和他们一样，对不对？
觉得我嗜杀成性，手段阴狠，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刀剑刺破皮肤，一滴血珠顺着吴晟的脖颈滑下。
他这才意识到白玉京的异常——那双眼睛里翻涌着的不是杀意，而是更深的东西，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绝望。
吴晟发呆两秒，脖颈间不断传来的刺痛成功让他回过神来。
他慢慢抬起手，握住白玉京没有持刀的手腕，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将那只手引向自己的脖颈。
“掐住我。”吴晟轻声说。
白玉京瞳孔骤缩，不是刚答应过吴峫不会主动受伤吗？
甚至还是当着他的面，而且他分明也看见了那时候吴晟眼底的触动。
他下意识收紧手指，不出所料的像曾经许多次那样感受到掌下脉搏的跳动。
“用力。”
吴晟引导着他的手施加压力，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再用力些……”
白玉京眯起眼，手指一点点收紧。
他内心诚实地升起一抹隐秘的期待，期待着看到吴晟痛苦的表情。
这个无论受多重的伤都只是闷哼一声的人，会从他脸上看见哪怕一丁点儿异样吗？
缺氧让吴晟眼前发黑，同时体内蛊虫被刺激得疯狂啃噬内脏。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他额角渗出冷汗，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猴菇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但他没有挣扎，只是用逐渐涣散的目光首视白玉京。
甚至还吃力地撑起白玉京持刀的手，好叫锋锐的刀尖刺破他胸前的伤口。
白玉京望着吴晟哪怕此时此刻仍旧平淡的眼神，胸口突然就烧起一股无名火。
凭什么呢？
凭什么每次主动要求动手的是他，可每次平静地像一潭水一般的人也是他。
怒火也好，期待也罢，甚至是恐惧，通通视而不见。
“吴晟，”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某种扭曲的期待，“你痛吗？”
吴晟连呼吸都很难支配了，可那双抬起的水润的双眸，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仿佛眼他的所有动作只是为了让白玉京平静下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波动。
“不痛。”
极轻极轻的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却像是浇在火上的热油。
——他在撒谎。
白玉京定定地看着他，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因为吴晟的指尖在颤抖，因为他己经泛青的面色，因为他苍白的唇上被自己咬出了一道血痕。
但他就是不喊痛，永远都不喊痛。
可是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吴晟，尤其是在己经说过“不用掩饰”的情况下。
白玉京突然笑了，笑得恶劣又疯狂。
“好啊，”他放轻的声音，“那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
他猛地松开吴晟的脖颈，却在吴晟即将滑落到地面上的上一秒一把扣住吴晟的脖子将他狠狠按在墙上缓缓收紧。
握着长刀的手抵上吴晟的胸膛，不由分说地用力刺进去。
“疼吗？”
白玉京的声音裹着血腥气拂过耳际。
吴晟想摇头，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缺氧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月光碎成无数银色的碎片在眼前游弋。
他看见自己的血顺着刀脊蜿蜒而下，滴在白玉京月白色衣襟上，绽放出一朵暗红的花。
真可惜，他想着。
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主人没将这件衣裳弄脏，却被他这种人的血染上了污秽。
吴晟弯了弯唇，甚至主动仰起了头，让白玉京能更好的施力。
白玉京的瞳孔兴奋地放大，——他在纵容我。
这个认知让他的手指收得更紧，甚至比起方才有过之而不及。
喉骨间清晰的不堪重负地咯吱声传到两人耳中，吴晟闭上眼睛感受着胸口逐渐深入的利刃和那蛊虫肆虐的痛楚。
——像是在等待死亡。
白玉京的心脏突然狠狠一颤，他猛地松开手，却在刹那间被吴晟反握住，胸口那柄长刀更是把他整个人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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