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赤红的毒焰巨柱撕裂天空，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刺鼻的死亡甜腥，狠狠拍在脸上。
黑风坳在脚下呻吟，大地颤抖，碎石如雨。
“趴下——！” 我的嘶吼被爆炸的狂澜吞噬。
所有人死死贴住冰冷的地面，双手抱头，像狂风中的落叶。耳朵里只剩下毁灭的轰鸣和尖锐的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一辈子。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渐渐被一种沉闷的、如同大地喘息般的隆隆声取代。
滚烫的气流还在舔舐后背，但致命的冲击波过去了。
我挣扎着抬起头，甩掉脸上的碎石泥灰。
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狱画卷。
右侧的鹰嘴崖，小半边山体彻底崩塌！巨大的豁口狰狞外翻，像被巨神啃噬过。的岩石流淌着暗红色的余烬，发出噼啪的微响。浓烟混合着诡异的墨绿色毒云，低低地翻滚，遮蔽了天空。
‘灰眼’藏身的那片崖顶平台，连同他可能的尸骨，早己消失无踪，被万吨山石和烈火彻底埋葬。
坳底深处，凝结的冰霜被高温融化，混合着泥浆和血水，形成一片片冒着热气的、污秽不堪的沼泽。几具冰雕战士的遗骸，在热浪中缓缓软化、坍塌，无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死寂。
一种劫后余生、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死寂。
“结…结束了？” 李铁牛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挣扎着坐起，半边脸被碎石划破，鲜血首流。
顾清影被小石头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剧烈咳嗽，肺部像破风箱。她望着那崩塌的山崖，眼神复杂，有解脱，有悲伤，更有无尽的疲惫。
“赵老爹！老孙头！” 我嘶声喊着，声音劈叉。
“在…在呢…” 左侧崖顶传来赵老爹虚弱却带着庆幸的回应。他和几个战士灰头土脸，但还活着。
老孙头抱着他那把沾满泥污的破月琴，瘫坐在崖顶，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着。
入口方向，枪炮声彻底停了。鬼子的援兵，要么被刚才天崩地裂的爆炸吓破了胆，要么被外围终于恢复通讯、重新组织的部队击退。
胜利了？
这个词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代价太惨烈了。
“清点…还有多少人…” 我撑着刺刀站起，腿肚子还在发软。
李铁牛挣扎着爬起来，目光扫过坳里坳外还能站立的、或呻吟或沉默的身影，声音哽咽：“…活着的…算上轻伤的…不到…不到三十…”
出发时的几十名战士和乡亲，加上后来加入的…如今只剩这点残兵。
悲伤像冰冷的潮水，无声蔓延。
突然！
咚！咚！咚！
三声沉稳、洪亮、带着木质共鸣的敲击声，打破了死寂！
是赵老爹！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鬼子做饭用的、边缘砸豁了的破木梆子，正用枪托柄，站在左侧崖顶的最高处，对着空旷的山谷，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敲着！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穿透弥漫的硝烟！
咚！咚！咚！（三声长）
停顿。
咚！咚！（两声短）
再停顿。
咚——！（一声悠长）
这节奏！不是乱敲！
是老秦他们混成旅早先约定过的、最原始的胜利信号！三长两短一长！意为“敌酋毙！据点拔！大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赵老爹佝偻却挺首的身影上！
咚咚咚！咚咚！咚——！
梆子声在崩塌的山谷间回荡，固执地重复着那代表胜利的节奏！
像是给牺牲的战友招魂，又像是给活着的自己打气。
短暂的死寂后。
咚咚咚！咚咚！咚——！
山下，通往山口的方向，隐约传来一阵微弱的、但节奏完全一致的梆子回应声！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欢呼！
“胜…胜利了——！”
“鬼子头子死啦——！”
是山口留守的阻击部队和乡亲！他们听见了！听懂了！
咚咚咚！咚咚！咚——！
更远处，平原方向，似乎也有梆子或铁盆敲击的回音传来！一声，两声…如同燎原的星火！
胜利的消息，正沿着山谷、平原，以最原始也最可靠的方式，接力传递出去！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冲散了血腥和硝烟带来的麻木！
“胜…胜利了！” 小石头第一个哭喊出声，眼泪混着脸上的黑灰往下淌。
“胜…利…了！” 李铁牛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嘶哑却带着哭腔，狠狠捶了一下地面。
顾清影靠在小石头肩上，紧闭着眼，泪水无声滑落，嘴角却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失去战友的悲恸，如同冰火交织，在每一个幸存者心中冲撞。
赵老爹还在崖顶敲着，梆子声愈发沉稳有力，穿透云霄。
突然！
山下山口方向，除了梆子声和欢呼，猛地又爆发出激烈密集的枪声！甚至夹杂着几声爆炸！
欢呼声瞬间被惊叫取代！
“怎么回事？！”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李铁牛一把抓起缴获的鬼子望远镜，扑到崖边向下望去。
只看了一眼，他脸色瞬间大变，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和一丝…恐惧：
“狗日的！不是鬼子步兵！是…是铁王八！好几辆！还有卡车！膏药旗…新来的！大股援兵！”
他把望远镜狠狠塞给我。
镜头里，山口外的平原上，烟尘滚滚！
打头的是三辆涂着黄绿色迷彩、炮塔狰狞的…九七式中型坦克！履带碾过焦土，发出沉闷的咆哮！
后面跟着至少七八辆满载鬼子兵的军用卡车！车斗里架着机枪！
一面陌生的、带着某种特殊部队徽章的膏药旗，在领头坦克的炮塔上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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