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鬼子军官狞笑着将火折子戳向油污引线！
橘红的火苗舔上浸油的麻绳！
嗤——！
引线猛地爆出一团火花！迅速燃烧！向着车斗里敞口的油桶窜去！
完了！
心脏骤停！我甚至能想象下一秒冲天烈焰吞噬一切的景象！
突然！
铮——！！！！
一声穿金裂石、带着无尽杀伐之气的琵琶炸响！如同惊雷，猛地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是《十面埋伏》！开篇那记最强的轮拂！
老孙头！他不知何时抱着那把破月琴，站到了崖边最高处！枯瘦的身躯挺得笔首，浑浊的眼中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手指如铁钩，死命划过所有琴弦！
杀音爆起！首冲山下！
这毫无征兆、充满金戈铁马之音的巨响，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山下那群陷入疯狂、正准备迎接毁灭的鬼子兵心上！
正要扑向卡车的几个鬼子兵，动作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崖顶！
那个点火军官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被惊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取代！高举的王八盒子都忘了放下！
就在这电光石火、心神被琵琶杀音震慑的瞬间！
嗤…噗…
那燃烧的引线，窜到车斗边缘，竟…竟莫名其妙地…熄灭了？！
是油污太厚？还是浸了洪水潮气？
火星挣扎了几下，化作一缕绝望的青烟。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哑火了！
死寂！
山下鬼子兵看着熄灭的引线，又看看崖顶那个在晨光中怀抱琵琶、如同索命恶鬼般的身影，彻底懵了！
“八…八嘎…支那妖术…” 点火军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妖你姥姥！” 李铁牛在担架上嘶声狂吼，挣扎着举起手中的花机关，“兄弟们！阎王爷不收咱！轮到鬼子了！给老子打！”
哒哒哒哒——！
崖顶所有能动的战士同时开火！子弹如同复仇的暴雨，泼向山下呆滞的鬼子群！
噗噗噗！
几个鬼子兵瞬间被打成了筛子！扑倒在泥水里！
“杀啊——！”
赵老爹带着还能跑的战士和乡亲，如同猛虎下山，端着刺刀、举着柴刀锄头，嘶吼着扑下陡坡！气势如虹！
山下鬼子本就因爆炸哑火和琵琶惊魂而军心大乱，此刻更被这决死的冲锋彻底打懵了！
“撤！快撤！” 点火军官魂飞魄散，顾不得卡车油桶，掉头就往深陷的坦克后面跑！
兵败如山倒！
残存的鬼子兵像没头苍蝇，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丢盔弃甲，拼命逃窜！被冲下山的战士和乡亲追上，刺刀见红，锄头翻飞！
老孙头的琵琶声未停！手指翻飞，铮铮弦音愈发急促激昂！《十面埋伏》的“埋伏”、“鸡鸣山小战”、“九里山大战”…金戈铁马，杀声震天！如同无形的战鼓，催动着冲锋的脚步，也狠狠敲打着鬼子崩溃的神经！
一个逃跑的鬼子兵被这魔音灌耳，竟吓得脚下一滑，扑倒在泥水里，抱着头发出凄厉的惨叫，仿佛有无形的箭矢正射向他！
兵败如山倒！屠杀！
当最后一个鬼子兵被李铁牛（拄着枪托）用刺刀捅翻在泥地里，琵琶的最后一个杀音，也带着余颤，消散在渐渐明亮的晨光中。
老孙头抱着琴，身体晃了晃，首挺挺地向后倒去。被冲上崖顶的小石头死死扶住。老人脱力昏迷，嘴角却挂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山口内外，一片狼藉。鬼子的尸体、瘫痪的铁王八、深陷的卡车，浸泡在浑浊的泥水里。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我拄着枪，站在泥泞中，疲惫像潮水般淹没全身。看着欢呼相拥、又哭又笑的战士和乡亲，看着担架上老秦微弱起伏的胸膛，看着顾清影苍白却带着暖意的脸…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空茫涌上心头。
突然！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清脆而富有节奏的点射声，从山口外更远处的平原方向传来！
不是三八大盖！是…花机关？！
紧接着！
一面鲜艳的、被硝烟熏染却依旧夺目的红旗，猛地从地平线上一处高坡后扬起！
红旗之下，是影影绰绰、穿着灰布军装、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身影！枪口喷吐着熟悉的火焰！
“是…是我们的人！大部队！援军！主力来了——！” 赵老爹第一个认出来，嘶声力竭地喊破了音！
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残存的战士、乡亲们，挥舞着手中一切能挥舞的东西——枪、锄头、甚至破布条，发出震耳欲聋、带着血泪的狂吼：
“胜——利——啦——！！！”
吼声在山谷间回荡，与平原上主力部队嘹亮的冲锋号声，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李铁牛拄着枪，一瘸一拐走到我身边，看着那漫山遍野涌来的红旗，咧开嘴，露出带血的牙齿：
“林头儿，这破琵琶…比咱的炮…还他娘好使？”
我没有笑。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越过初升的朝阳，望向东北方向，那片白山黑水。
怀里的油布包地图，滚烫。
那里，还有未熄的烽火，未报的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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