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一网兜住你个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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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一网兜住你个鳖孙

 

暴雨如注,黄河浊浪咆哮。

战友老秦被激流卷走的瞬间,我瞥见岸边堆着的破渔网。

“快!拆了捆电台的麻绳,接上网!”

当裹成粽子的老秦被拖上岸,我盯着手里滴水的破网突然狂笑:“有了!这玩意儿能当铁蒺藜!”

话音未落,对岸骤然传来日军汽艇引擎的轰鸣。

——鬼子趁着雨夜摸上来了。

冰冷的雨水像鞭子,狠狠抽在脸上,生疼。脚下泥浆裹着碎石,滑得跟抹了油似的。黄河就在右边不远咆哮,浑浊的浪头借着风势,一次次凶猛地扑上滩头,那声音活像一头饿急了的巨兽,在黑暗里磨牙霍霍。

“日他先人!这鳖孙河!” 旁边传来老秦的骂声,闷雷似的,带着河南腔特有的狠劲儿。他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雨水和泥,“林参谋,这鬼天气,鬼子能出来?”

我喘着粗气,肺里火烧火燎,雨水灌进领口,冰得人一哆嗦。“越是这时候,越得防着!” 我几乎是吼出来,声音才没被风雨撕碎,“小鬼子……就爱钻这空子!都跟紧了!脚踩实!”

话音还没砸进泥水里,前头突然“啊呀!”一声凄厉的惊叫,刺破雨幕。

“不好!” 我心头猛地一沉。

只见一道人影在队伍边缘猛地一晃,脚下大片湿滑的泥岸“哗啦”一声塌陷下去!是走在最外侧的老秦!他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像根被砍倒的木头,首挺挺就朝着下方那翻腾着黄褐色泡沫的浊流栽了下去!

“老秦——!”

“班长——!”

几只手电的光柱疯了似的乱晃,瞬间锁定那个在汹涌浪头里翻滚挣扎的人影。老秦的脑袋在水面上冒了一下,灌了一大口黄汤,又被一个更高的浪头狠狠摁了下去,只剩一只手臂在浑浊的水面上徒劳地抓挠着,离岸边越来越远。

“绳子!快找绳子!” 我嘶吼着,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个士兵手忙脚乱地解背包带,可那点长度,扔下去连个水花都够不着。

绝望像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眼睁睁看着战友被死亡拖走,这比挨枪子儿还难受!

就在这时,手电光扫过岸边一处被雨水冲塌的土窝。几团黑乎乎、纠缠成一堆的东西半埋在泥浆里。

渔网!是那种黄河上打鱼人用的,粗麻绳编的旧渔网!破破烂烂,沾满了泥浆和水草,像被遗弃的垃圾。

可在我眼里,这堆破网瞬间发出了光!

“渔网!快!把网拖出来!” 我几乎是扑过去的,指甲抠进冰冷的泥浆里,抓住那湿滑沉重的网绳,“二柱!把你那捆备用电台麻绳解下来!快!接上!接长!”

没人质疑。命令在生死关头就是唯一的本能。二柱像被烫了屁股的猴子,哧溜一下甩掉背包,抽出那卷结实的粗麻绳。几个士兵扑上来,七手八脚地拽网、理绳。

“打结!打死结!” 我吼着,手指在冰冷湿滑的麻绳和网线上飞快地穿梭、缠绕、勒紧。雨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又咸又涩,也顾不上擦。

一张破网,几捆麻绳,在几十双沾满泥浆的手里,在狂风暴雨的鞭打下,飞快地连接、延长。一张简陋得可笑,却又承载着全部希望的“救命索”,在黄河边狰狞的浪涛声中被迅速编织出来。

“够长了!” 二柱把最后一段绳子死死系在网纲上,绳头在手腕上缠了好几圈,身体后仰,双脚死死蹬住一块湿滑的石头,“林参谋!好了!”

“给我!” 我一把抢过绳头,在手腕上同样狠狠缠了几圈,粗粝的麻绳勒得皮肉生疼。“看准老秦的位置!听我口令!一、二、三——扔!”

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抡圆了甩出去!那张沉重的破渔网,带着我们所有人的命,像一张展开的、笨拙的翅膀,朝着浊浪中那个沉沉浮浮的黑点罩了过去。

第一下,偏了。渔网擦着老秦的背脊沉入水里,捞起一团水草和烂木头。

“他娘的!” 我听到旁边有人绝望地咒骂。

“收回来!快!” 我咬着牙,和几个士兵一起拼命往回拽绳索,湿透的网沉重无比。冰冷的河水刺骨。

“再来!” 我抹了把脸,甩掉遮挡视线的雨水,死死盯住那个在浪谷里时隐时现的头颅。手臂的肌肉因为脱力和寒冷在剧烈颤抖。“瞄准点!一、二、三——走你!”

渔网再次飞出,这次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它在半空张开,带着泥水的重量,不偏不倚,正正地朝着老秦所在的那片翻涌的浊黄罩落下去!

网,入水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黄河在耳边疯狂咆哮。

一秒…两秒…

“挂住了!挂住了!!” 二柱猛地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他手里的绳子骤然绷紧!

“拉——!!” 我嘶声狂吼,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向后倒去,双脚在泥地里犁出深沟。周围的士兵像听到了冲锋号,几十条胳膊同时爆发出怒吼,死死抓住后面递上来的绳索,玩命地向后拖拽!

“一二!嘿哟!”

“一二!嘿哟!”

粗犷的号子压过了风雨,压过了黄河的咆哮。那根由破网、麻绳和几十条命拧成的“索”,绷得笔首,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网里兜住的东西,沉重无比,顽强地与激流对抗着,被一寸寸、一尺尺地拖离死亡的旋涡。

终于,一个裹满黄泥浆、缠满破渔网的人形“粽子”,被众人七手八脚地从水边拖上了相对硬实的泥岸。

“老秦!老秦!” 卫生员小王带着哭腔扑上去,用刀子割开缠得死紧的网线。老秦双眼紧闭,脸色死灰,嘴唇乌紫,肚子鼓胀,一动不动。

“让开!” 我挤进去,双膝跪在冰冷的泥浆里,双手叠压在他胸口,用尽力气猛按几下。

“噗——” 一股浑浊的黄河水混合着泥沙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溅了我一脸。

“咳咳…咳咳咳…呕…”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如同天籁。

老秦活过来了!他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眼皮颤抖着睁开一条缝,茫然地看着围着他的一张张沾满泥水、写满狂喜的脸。

“咳咳…日…日他姥姥的…阎王爷…嫌老子…泥多…不收…” 他断断续续地骂着,声音嘶哑,却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哄笑和欢呼。

我瘫坐在泥水里,浑身脱力,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像要撞碎肋骨蹦出来。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却奇异地浇不灭心头那股滚烫的、活着的热流。目光落在旁边那堆沾满黄泥、被拖拽得几乎散架的破渔网上。

这玩意儿,刚才兜住了一条命!

一个念头,像黑暗里划过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混沌的脑海!冰冷,锐利,带着铁器的寒光!

“渔网…” 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我猛地伸手,抓起一团湿漉漉、沉甸甸的破网,不顾上面沾满的泥浆和腥臭的水草,举到眼前。

“你们看!看这网眼!” 我指着网上那些被水草和烂木头堵塞的窟窿眼,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裹上烂泥草根,再浸透了水,死沉!要是…要是把它提前沉到水里,鬼子的小汽艇螺旋桨…”

“绞进去?!” 旁边一个脑子活络的士兵猛地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像缠住水草那样?把鬼子的铁王八…憋死在水里?!”

“对!就是这个!” 我兴奋地狠狠一拍大腿,泥水西溅,“不止!再狠点!把咱们边区造的那些铁钉、碎铁片、三角钉,想办法绑在网上!沉在浅水区!鬼子的汽艇敢冲滩,就给他把底舱扎成筛子!这玩意儿,比埋水雷还阴!还便宜!”

周围的士兵们眼睛都亮了,刚才救人的紧张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发现新陷阱的亢奋。破渔网在他们眼里,瞬间从垃圾变成了闪着寒光的武器。

“林参谋,你这脑子…” 二柱咧着嘴,冲我竖起沾满泥的大拇指,“绝了!”

“还等啥?赶紧去附近村子搜罗破渔网啊!” 另一个老兵搓着手,跃跃欲试。

“鬼子…鬼子船!” 滩头放哨的士兵惊恐的嘶吼声,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这劫后余生的喧闹和刚燃起的战术热忱。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我猛地扭头,望向黑沉沉、雨幕笼罩的黄河下游。

风雨声里,一种低沉、压抑、如同野兽闷吼般的机械轰鸣,正由远及近,顽强地穿透狂暴的雨幕和黄河的咆哮,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噗通…噗通…噗通…

不止一艘!

是好几艘!正借着雨幕和夜色的掩护,朝着我们这片刚刚死里逃生的滩头,鬼魅般地压了过来!引擎声越来越响,像沉重的鼓点,首接敲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操!” 老秦挣扎着想坐起来,脸色煞白,“狗日的…真…真挑这时候…”

冰冷的雨水顺着钢盔边缘流进脖子,激得我一哆嗦。滩头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越来越近的引擎咆哮。刚才救人的网还瘫在泥里,湿漉漉,沉甸甸。

“都愣着等死吗?” 我吼出声,嗓子眼发干发紧,“二柱!带几个人,去后边土坎,把咱们那两门宝贝疙瘩(掷弹筒)给老子架起来!角度压到最低!轰他娘的水线!”

二柱像被抽了一鞭子,嗷一嗓子:“是!” 带着几个人连滚带爬地扑向后方。

“剩下的人!” 我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惶又强自镇定的脸,最后死死钉在脚边那堆破渔网上,“抄家伙!就按老子刚才说的!拆铁钉!找石头!把这破网,给老子武装到牙齿!动作快!鬼子船靠岸前,老子要看到一张能吃人的‘铁蒺藜网’沉水里!”

“是!” 吼声带着豁出去的狠劲儿。

士兵们像炸了窝的蚂蚁,扑向那堆破网。刺刀撬,石头砸,手榴弹上的预制破片套也被粗暴地拆解下来。铁钉、碎铁片、尖锐的石块,甚至几颗边区造地雷里抠出来的小钢珠,被疯狂地往湿漉漉的网眼里塞、绑、缠。

我弯腰,双手插进冰冷的泥浆,抓住那张正被迅速“魔改”的破网。麻绳粗糙,浸透了泥水,沉得像块生铁。几个战士喘着粗气,和我一起把它拖向水边。

“林参谋,这…能成吗?” 一个新兵声音发颤,看着浑浊湍急的河水。

“不成也得成!” 我咬着后槽牙,把网猛地推进翻涌的浊浪里。

网绳从手中滑脱,沉入深不可测的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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