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弹的焦臭味混着人肉糊味,呛得人首干呕。
城墙豁口像张淌血的大嘴,鬼子的机枪子弹刮风似的往里灌。
“搬!把粮仓里发霉的烂麻包全给老子扛上来!”我指着城根下冒烟的库房。
“堵墙?这玩意儿能挡住铁花生?”二柱看着手里千疮百孔的破麻袋首瞪眼。
当第一层湿麻袋糊上豁口,老秦抡起铁锹猛拍:“日…比娘们肚皮还软乎…”
子弹“噗噗”钻进麻袋里,像雨点砸进烂泥塘。
刚把豁口糊严实,脚下城墙猛地一颤!
——鬼子工兵,挖到墙根了!
“呼…轰!”
又一发带着死亡尖啸的燃烧弹,像地狱投来的火流星,狠狠砸在城墙内侧的瓦砾堆上!凝固汽油瞬间爆开,粘稠的烈焰如同毒蛇的信子,疯狂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焦臭味、皮肉烧灼的恶臭、混合着硝烟和尘土,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狠狠灌进每个人的鼻腔!
“咳咳…呕…”二柱趴在离炸点不远的垛口后面,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干呕着却吐不出任何东西,“操…小鬼子…把…把老子当烤鸭熏…”
老秦拖着那条几乎废了的伤臂,靠在被熏得乌黑的城砖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墙内侧那个巨大的豁口——那是被鬼子重炮反复蹂躏后留下的致命伤口!足有两三丈宽!豁口内外,砖石、木料、破碎的肢体和焦黑的泥土混杂在一起,冒着缕缕青烟。
更致命的是豁口外!鬼子的几挺九二式重机枪,正借着城外废墟的掩护,对着这个毫无遮挡的缺口,疯狂地泼洒着钢铁暴雨!密集的子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一遍又一遍地刮过豁口内外!打得砖石碎屑乱飞,打得地面泥土翻涌!任何试图靠近豁口修复工事的人,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操他姥姥的…”老秦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这…这口子…再不堵上…鬼子…踩着弟兄们的血…就…就他妈爬上来了!”
士兵们蜷缩在豁口两侧相对完好的城垛和掩体后面,被猛烈的机枪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有人徒劳地朝着城外机枪火力点方向放枪,子弹打在废墟上溅起几点火星,毫无作用。有人抱着炸药包,眼睛血红地盯着豁口,却找不到冲出去的机会。绝望和焦躁像瘟疫一样蔓延。城墙,这道最后的屏障,正在这致命的豁口处,一点一点地崩溃!
“林参谋!没东西堵啊!砖石…砖石都他妈炸成粉了!”一个满脸烟灰的老兵嘶吼着,声音带着哭腔。
怎么办?!拿什么堵?!血肉之躯填进去,也只是给鬼子的机枪添点靶子!
目光像濒死的野兽,疯狂扫视着硝烟弥漫、火光冲天的城墙内侧。倒塌的民房在燃烧,街道上布满弹坑和瓦砾…等等!城墙根下,靠近豁口内侧,那间半塌的、原本用作守军临时粮仓的土坯房,房顶被掀飞了大半,正冒着黑烟!透过残破的墙壁,隐约能看到里面堆积着许多鼓鼓囊囊、同样被烧得焦黑冒烟的…麻袋!
是粮食!或者…曾经是粮食!现在,只是发霉、烧焦、散发着怪味的麻袋!
一个近乎疯狂、带着浓重死亡味道的念头,如同黑暗里划过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混沌的脑海!
“麻袋!粮仓里那些烂麻袋!”我猛地指向那间冒着烟的破房子,声音因为激动和烟呛而劈叉,“快!冲进去!把麻袋全给老子拖出来!扔进豁口!快!”
命令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劲!
“拖…拖麻袋?”二柱猛地抬起头,看看那堆冒着烟、散发着焦糊霉烂味的破烂,又看看豁口外刮风似的子弹,脸皱成苦瓜,“林参谋…这…这玩意儿千疮百孔的…能挡住铁花生?子弹…一穿就透啊!”
“少废话!总比光着腚强!给老子动起来!”我根本顾不上解释,第一个猫着腰,顶着横飞的流弹和灼人的热浪,冲向那间摇摇欲坠的粮仓!“找水!把麻袋浸透!快!”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物理常识。老秦虽然满心疑惑,还是吼了一嗓子:“火力掩护!机枪!给老子压住豁口外的鬼子机枪!别让狗日的抬头!”他自己也挣扎着抓起一支三八大盖,单臂架在垛口上,朝着城外猛烈开火!
“哒哒哒——!”
“砰!砰!砰!”
城墙上残存的火力点爆发出愤怒的嘶吼,暂时压制了豁口外的鬼子机枪,子弹打在废墟上溅起一片烟尘。
趁着这宝贵的时隙!十几个士兵像亡命的耗子,跟着我扑进那间滚烫、呛人、随时可能彻底倒塌的破粮仓!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灼热的空气烫得皮肤生疼。士兵们咳嗽着,流着泪,七手八脚地拖拽着那些沉重、沾满黑灰、散发着焦糊和霉烂气味的麻袋!有些麻袋被烧穿了,里面黑乎乎的、不知是粮食还是炭灰的东西撒了一地!
“水!水来了!”几个士兵冒着弹雨,从城墙内侧一处被炸塌的水井废墟旁,用头盔、破桶甚至钢盔,舀来浑浊的泥水!
“浸!把麻袋全浸透!扔进豁口!”我吼着,自己也抓起一个沉重的破麻袋,猛地按进浑浊的水桶里!麻袋瞬间吸饱了水,变得更加沉重湿滑,像条死透的水蛇。
士兵们有样学样,将拖出来的麻袋疯狂地浸入泥水里,然后咬着牙,顶着豁口外重新猛烈起来的机枪火力(鬼子的火力点被短暂压制后又复活了),连滚带爬地将沉重的湿麻袋,奋力扔向那个吞噬生命的巨大豁口!
“噗通!”“噗通!”
浸透水的麻袋砸进豁口边缘的碎砖烂泥里,溅起浑浊的水花和烟尘。子弹“噗噗噗”地打在湿漉漉的麻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雨点砸进烂泥塘。麻袋被打得麻絮飞溅,破洞肉眼可见地扩大,但湿透的、厚实的麻布纤维,加上里面浸水后沉重的填充物(哪怕是发霉的粮食或炭灰),确实极大地消耗了子弹的动能!穿透力被显著削弱!大部分子弹钻进去一小段就被缠住、减速,最终停留在麻袋内部!
“嘿!真他娘的…有点用!”一个刚扔完麻袋、扑倒在掩体后的士兵惊喜地发现,刚才几发擦着他头皮飞过的子弹,打中麻袋后只是带起一蓬麻絮和水汽,没有穿透!
“快!接着扔!一层压一层!糊上去!”老秦一边开枪压制,一边嘶声狂吼!他也看到了希望!
士兵们精神大振!求生的欲望点燃了力量!他们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蚁,冒着横飞的子弹和爆炸的气浪,一次次冲进浓烟滚滚的粮仓,拖出焦黑的麻袋,浸透泥水,再奋力扔向豁口!动作越来越快,配合越来越默契!
豁口处,湿漉漉、黑乎乎、散发着焦糊霉烂气味的麻袋,被一层层、一袋袋地堆积、拍打、压实!老秦甚至拖着伤臂,抡起一把破铁锹,用尽力气拍打着刚扔上去的湿麻袋,试图让它们粘合得更紧密,嘴里骂骂咧咧:“日…软趴趴的…比娘们肚皮还软乎…给老子粘紧了!”
更多的士兵加入拍打、填塞的行列。湿麻袋在子弹的反复撞击下变形、破损,但一层层堆积起来,如同给城墙的伤口糊上了一层厚厚的、不断生长的“烂泥膏药”!豁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从最初的毫无遮挡,到堆积起半人高的麻袋墙,再到一人多高!
子弹依旧“噗噗噗”地钻进来,但穿透力大减,威胁大大降低!士兵们可以躲在麻袋墙后面,探出枪口,朝着城外还击!甚至有人开始冒险搬运一些更大的砖石块,往麻袋墙的缝隙里填塞!
“堵住了!快堵住了!”二柱看着只剩下不到半米宽的豁口顶端,兴奋地嘶吼,脸上糊满了泥水和烟灰,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靠在相对安全的麻袋墙内侧,大口喘着粗气,肺部火烧火燎。看着这道用焦糊麻袋和泥水筑成的、丑陋却坚韧的屏障,紧绷的心弦终于得到一丝喘息。这道“烂泥膏药”,硬是在钢铁风暴中,为崩溃的防线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清影!带人!去后面!拆民房!找门板!找梁柱!加固!快!”我对着不远处正给伤员包扎的顾清影吼。她脸色苍白,但动作麻利,闻声立刻带着几个还能动的士兵扑向后方燃烧的废墟。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极其沉闷、如同巨锤敲击大地的震响,毫无征兆地从我们脚下的城墙深处传来!
整个城墙猛地一颤!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正拍打着麻袋墙的老秦猝不及防,被震得一个趔趄,那条伤臂狠狠撞在麻袋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刚刚堆砌起来的麻袋墙顶端,几袋没压实的湿麻袋被震得“哗啦”一声滑落下来!
“咋…咋回事?!”二柱惊恐地望向脚下。
“咚!”
又是一下!更清晰!更沉重!仿佛就在脚底板下不远处的城墙基座里!
紧接着,是第三下!第西下!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有节奏的、令人心悸的力量感!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城墙砖石细微的震吟和脚下泥土的震颤!
“操他姥姥!”老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趴下,耳朵死死贴住冰冷潮湿、沾满血污的城墙地面!仅仅几秒钟,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绝望!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
“镐!是…是工兵镐!狗日的…鬼子工兵…挖到…挖到墙根了!在…在凿墙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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