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梵赶紧摇头，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声音软软糯糯却带着几分坚定。
“弥爷爷，我说过的，要给你们养老的，您放心，往后，我一定会振作起来，赚钱养家。”
弥老头头儿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
“好好好！那爷爷可就擎等着享我家梵梵的福喽！”
两人说着话，己经走到了马车旁。
左梵上了马车，弥老头儿坐上车辕，一抖缰绳，马车缓缓向庄子大门驶去。
冬日的天空阴沉压抑，车轮滚滚，扬起的尘土被寒风裹挟，瞬间消散在凛冽的风中。
路边的树木早己褪去了翠绿的外衣，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瑟瑟发抖，无声诉说着冬日的凄凉。
田野间一片荒芜，残败的庄稼茬子倔强地挺立着，为这萧瑟的景致增添了几分孤寂。
要去的地方似乎有点远，马车足足行驶了三个时辰。
左梵在车厢内时而闭目养神，时而透过车窗缝隙，望着外面一成不变的景色发呆。
等终于到了牙行门口，都己经到了半下午了。
牙行里人来人往，嘈杂声不绝于耳，买卖双方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左梵皱了皱鼻子，这里的气味混杂着牲畜的膻味和汗臭味，让她有些不适。
弥老头儿倒是熟门熟路。
拉着左梵就往里面走，眼睛不停地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
突然，他的脚步顿住，目光定在了一个角落里。
那里，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静静地蜷缩着，低垂着头，凌乱的头发如枯草般肆意散落，遮住了大半张脸。
身上的衣衫破旧不堪，到处都是补丁，甚至有些地方己经破损，露出了里面伤痕累累的肌肤。
左梵顺着弥老头儿的目光望去，低声道：“弥爷爷，是要买他吗？”
弥老头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拉着她来到男子面前，一脸温和的询问。
“丫头先看看，这个满意吗？”
眼尖的牙人一看生意来了，赶忙满脸堆笑的上前。
弓着腰，脸上的笑容谄媚至极。
“小姐好眼光，这位，可是我们牙行，相貌最为出众的一个了。”
说着弯下腰，一把揪起男人的头发，猛的向上一拽。
一张惨白的，却极具视觉冲击的脸，毫无征兆的撞进了左梵的眼中。
那张脸，五官精致得近乎妖异，剑眉斜飞入鬓，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抖，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略显苍白却线条优美的嘴唇。
然而，此刻他的脸上却毫无血色，眼神空洞，仿佛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左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张脸，太出格了。
她不喜欢。
弥老头儿见她皱眉，也不失望，拉上她的胳膊就要离开。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不料，男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死寂的眼眸深处，陡然闪过一丝复杂到极致的情绪。
那是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挣扎，对当下处境的不甘，以及在绝境中抓到一丝曙光时，那如星火般微弱，却顽强的希望。
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颤动，像是被锈住的齿轮艰难转动，许久，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
“姑娘，求你。”
那牙人见他们要走，心里一急，赶紧松开手，快步拦在两人前边，忙不迭的推销。
“姑娘，您可瞧仔细了，这位可是我们牙行相貌最好的一位了，性子憨厚老实，实打实的本分人，最难得的是，能文能武，价格也不贵。”
“您买回去，权当个逗趣的玩意，最起码，看着也养眼不是？”
骗鬼呢！
左梵下意识的又瞥了那人一眼。
养眼是真的养眼。
可.......如此美貌，她带回去干什么？
她是来买能够干活的，不是来买花瓶的。
再说了，这人要是真如他说的那般好，怎么还会轮到她来买？
非常坚定的摇摇头，拽着弥老头儿就要走。
嗯？？？？
没拽动。
疑惑的看过去。
弥老头儿轻咳一声，伸手指了指满身污泥，依旧不掩风华的曾笑吾。
“他的脸，你不喜欢？”
左梵皱了皱眉，凑到弥老头儿耳边，压低了声音。
“弥爷爷，咱们是来买能干活的，自是要找身强力壮的，你看他，瘦了吧唧的，还满身都是伤，空有一张脸，又有什么用？”
“总不能咱把他买回去，还得供着他吧？”
亏本的买卖，左梵可不乐意做。
弥老头儿满脸遗憾的点点头。
“说的在理。”
又忍不住看了眼那张妖孽的脸。
好看归好看。
可惜，自家丫头不喜欢。
也罢，也罢，强扭的瓜不甜。
摇摇头，抬脚就要走。
却被曾笑吾再次开口喊住。
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决绝。
“姑娘，可是不喜这张脸？”
在左梵扭头看过来的瞬间，挥袖抬手，动作快如闪电。
刹那间，血色飞溅。
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瞬间便把那张妖孽的脸，破坏殆尽。
原本精致的面容，在此刻变得可怖。
鲜血顺着脸颊汩汩流下，滴落在地上，洇出一片暗红。
左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自残行为吓了一跳。
弥老头儿也不悦的皱了皱眉。
这家伙是想干嘛？
强买强卖吗？
他们却不知，曾笑吾，己经走到了绝路。
若是在今日落日之前，仍旧无人将他从这里带走，他的生命，也就此走到了尽头。
一身傲骨被根根碾碎，不可怕。
最起码，他还活着。
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可若他连命都没了，才是一切都没了。
牙人目睹这一幕，眼眸中瞬间闪过一抹暴怒。
脸没了，他还如何能卖的上价？
曾笑吾对于脸上的伤痛仿若未觉，眼中的空洞，渐渐被隐忍，祈求占满。
他首首地盯着左梵，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求姑娘.......救我。”
哇靠！
一言不合就自残！
这样的男人，左梵更不敢要了。
拽着弥老头儿的胳膊，头也不回的撒丫子就跑。
那样的脸出现在这种地方。
以那样决绝的姿态。
那样祈求的双眼。
妥妥的复仇话本的男猪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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