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死,若是想死,曾笑吾早就死了。
可是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灭族之恨,刻骨铭心;
废功之辱,如芒在背;
欺辱之痛,深入骨髓。
桩桩件件,都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刀,时刻刺痛着他的灵魂,时刻提醒着他,必须活下去。
哪怕活的如同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他也必须活下去。
自打进入这个家的第一天,曾笑吾就明白,这家人,远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管是那个带自己回来的老者,还是那个为他治伤的胖厨子,亦或者,是那个整天忙着喂鸡喂鸭的顺娘子,又或是,那个整天揣着手,昏昏欲睡,守大门的老头儿。
他们,全都不简单。
只不过,曾笑吾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江湖中,有他们这号人物?
又或是,这些人,曾经叱咤武林,后却金盆洗手。
来到这么一个人家,于自己,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整个庄子上,最简单的,恐怕只有眼前这个,他的小主子。
单纯到所有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
一目清晰。
左梵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拔腿就朝屋外跑。
“你等着,我给你拿卖身契去。”
曾笑吾轻叹一声,赶紧跟上。
他是真的不能走。
若是小主子不喜,执意不允自己留下,那么他体内的毒,便会立刻发作。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自己就会化成一摊血水,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谁能想到,本以为的救赎,会是杀人不眨眼的虎狼窝呢?
左梵一路风风火火,径首跑到了河边正在钓鱼的弥老头儿面前,急的首跺脚。
“弥爷爷,他的卖身契呢?你赶紧的拿出来,还给他!”
他可是曾笑吾啊!
曾家都没了,曾笑吾意味着什么?
麻烦啊!
他们竟然搞了个麻烦回来!
这是嫌自己的日子,太安稳了,非得找点刺激吗?
眼瞅着马上咬钩的鱼被吓跑了,弥老头儿无奈放下钓竿。
“我的小乖乖呦,咱钱都花了,伤也治了,啥活都没让他干呢,就这么把人送走,你是真当咱家的钱,都是大风刮的吗?”
左梵眼睛瞪得溜圆,双手叉腰。
“我都说了,不让买不让买,你干嘛还非得买啊?”
弥老头儿一脸的理所当然,振振有词。
“当然是买回来干活啊!你别看他身上的伤吓人,其实就是看着吓人,皮外伤,没大碍,如今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小伙子身强力壮的,有的是力气。”
曾笑吾:您老说的皮外伤,就是琵琶骨被穿,手脚筋被断,武功被废,五脏六腑被伤,强行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的活吗?
弥老头儿:只要人没死,就都是皮外伤。
“可可可可.........”
左梵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没有可是,他是曾笑吾,可他不是昔日风光无限的曾家笑吾,而是牙行被当货物售卖的曾笑吾,首先,不是咱们害他沦落到那种地步的,其次,他身上的伤也不是咱们造成的。”
“相反,咱们对他有救命之恩,不仅将他从暗无天日的牙行救了出来,还给他舒适温暖的房间住,热乎饱腹的饭菜,干净整洁的衣服,就连他的伤,都是咱们掏钱买药治的。”
“丫头啊!咱家对他有恩,而非仇怨!你又有何怕的?”
左梵当然怕啊!
她怕对方,恩将仇报啊!
这位可是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一朝落魄,心理扭曲,万一恩将仇报,那他们一家人可不就危险了?
这般巨大的落差,谁也不敢保证他的心态是否还正常啊?
弥老头儿看着气喘吁吁,一路往这边跑的曾笑吾,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转过头,对着左梵笑道。
“即便你现在赶他走,他也不会走的,你啊,尽管放宽心,安安心心的使唤他该干嘛干嘛,咱们是正经人家,又不做那虐待下人的事,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是吧,笑吾?”
弥老头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
曾笑吾一脸恭敬,垂手而立。
“是。”
顿了顿,再次开口:“还请主子赐名。”
左梵看向一脸淡定的弥老头儿。
弥老头儿双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才是他的主子,取名字这事,自然也是你来。”
左梵:这主子不当行不行?
弥老头儿:不行!
曾笑吾:不行!
左梵憋了半天,绞尽脑汁,最后才憋出一句:“那就叫小六吧!”
弥老头儿一言难尽的看她:就这水平?
等小孙孙出生了,名字绝对不能她来取。
不然,还不知道叫出个啥奇怪的名字呢!
曾笑吾终于松了一口气。
甭管叫啥,只要有了新名字,他就能在这里,安心的待下去了。
最起码,命是保住了。
“小六谢主子赐名。”
从这一刻起,他便是小六。
为奴的日子,远比小六想象中的要轻松的多。
主家并不吝啬在他身上花钱。
光是治疗他身上伤病的药,就不知道用了多少。
其中,不乏有那价值千金的。
当然,这些钱,也不是白花的。
主家那位顺娘子,可都是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
她言明,日后若有机会,这些银钱,可是都要还的。
平日里的活计,也很简单。
帮着顺娘子养养鸡,喂喂鸭,再去果园,把那些果树修修剪剪,其余时间,便是扫扫院子,捡捡柴禾,再去后厨,摘摘菜,烧烧火。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暗箭难防。
日子单调,却安稳,宁静,舒心。
至于要伺候的小主子,这位更是个省心的。
一个月不出庄子的大门,她也不觉得烦闷。
既不热衷于华美的服饰,对钗环首饰也毫无兴趣,独独钟情美味。
哦,最近,更是爱上了垂钓。
小河边,搬个板凳,撑把大伞,往那一坐,就是大半天。
平日里,除了垂钓,不是往田间地头溜达,欣赏田园风光,要不就是去数鸡鸭,天天念叨着鸡鸭快快长大,长大了,最好一锅炖不下。
弥老说自家小主子胆小,而他的脸,有了那道疤,难看。
便让刀老做了个面具戴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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