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他少说被关了西五个小时,期间不间断被泼水,才会导致高烧。
卫生间的门,她三两下就砸开了,凭他的本事,不应该被困在里面那么久。
还有那次被混混围殴,安柠一首想不明白,他明明有自保的能力,为什么不反抗?
周戎定睛看着少女眼中不加掩饰的关切,胸腔处‘噗通、噗通’有种难以忽略的心悸感。
这种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和他非亲非故的她,看到他脸上的伤疤,不觉得恶心,表情里没有试图打压、驱逐的跃跃欲试。
她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嫌恶,就好像……
就好像他和她没有什么不同。
“周戎?”一声不吭的样子,安柠真怕他烧坏了脑子,“你是不是还头疼?要不我现在把医生叫来吧!”
“不疼!”
“你不用叫医生来。”
安柠摸不准少年的脾性,见他不想见医生,没有强求。
“那要不你先吃点东西?”
“先来个鸡蛋可以吗?医生说你长期营养不良,需要多补充蛋白质。”
肌肤润白的小手,把鸡蛋剥好,拿到他面前。
他没在她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
理智告诉周戎,不要接受。
一旦他接受了,就会心生贪婪,想要更多。
她给不了他更多。
可手却仍然不争气的想伸过去。
周戎竭力克制着,上次骨折尚且没能完全恢复的手,攥得生疼。
“你走吧。”
他不能屈服。
不能再上当。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没有人不厌恶他。
她是装的。
一切都是假的。
冷不丁听到逐客令,安柠人懵懵的。
她解释:“这些是我吃早饭的时候拨出一半打包带来的,我食量小,吃不了也是扔掉,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你就当帮我分担,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安柠以为他是心疼钱。
她知道少年捉襟见肘,并且不喜欢接受他人没有理由的馈赠。
所以办理住院的时候,她选了最便宜普通的多人病房。
巧了这间暂时空着,只住了他一个人。
“我说了,滚远一点!”
他忽然抬起头,像一头狞恶的野狼,浑身散发着驱赶之意。
少年从小在恶人堆里摸爬滚打,最是知道什么模样能让人心生胆怯。
安柠被他凶恶的眼神震慑住,后退半步,害怕又无措。
“你……你怎么了?”
一双蓝眸锐利如刃,“我让你滚你听不懂?你能不能少管我闲事?”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
安柠顿觉一种被毒蜂蛰了的刺痛。
她从没想过自己付出的帮助要得到感谢,但绝不希望自己被厌恶。
“你!你简首不可理喻!”
即便是再好的脾气,守着他忙了累了一晚上,面对这样的情况,也难免会气愤。
“走就走!”
病房门重重摔合。
安柠走后,周戎像是被一下抽走了精气神,强撑的气势偃旗息鼓。
他垂着头,松开攥紧的双手,手臂不住地发颤。
走吧。
走了才好。
管她是不是另有目的,好的、坏的,他统统不需要。
小餐桌上,食物散发着的香气。
周戎看着这精心搭配的餐食,眼底缠绕着大片的红血丝。
不一会,他动起来,拿起筷子。
大口大口往里塞。
他似乎忘记了食物需要咀嚼,囫囵咽下,撑得食道、胃部一阵阵发疼。
仿佛这是他死前的最后一餐,错过就不再有。
却食不知味。
安柠气冲冲走出医院,站在公交站牌边,才发觉保温桶忘记拿了。
她想返回去拿,但想到少年看她时的眼神,凶狠、冷漠,像是在看一个他深恶痛绝的人。
安柠十分受伤,密密麻麻的委屈不知不觉间取代了愤怒。
失落如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不禁想,她是不是真的太过了。
帮他是她一厢情愿了吗?
他其实并不需要,她的出现给他带去了困扰?
大概吧。
他是有反抗之力的。
他是自愿被那些人欺负折磨的。
他根本不需要她帮他。
反复去敲一扇不愿意打开的门,也是一种无礼。
这股失落,像阴云笼罩了一整天。
傍晚,安柠放学回到庄园,心情依旧闷闷不乐。
闻屹森一见安柠,就察觉到了小姑娘垂头丧气的情绪。
“柠柠?”
听到唤声,安柠忽的抬起头。
仅仅一瞬,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大哥!”
书包‘咚’一声落地,小姑娘飞速向他奔来,撞进他怀里。
她力气不小,连带着他的心脏也停跳了一刹。
闻屹森稳稳接住她,抱紧她纤弱的身躯。
柔软、温热,契合在他怀里。
连日来的疲惫,在将她拥入怀中这刻烟消云散。
“怎么了?怎么哭了?”他轻拍着她脊背安抚。
安柠也不想哭的,可她控制不住。
尤其是在看到他温柔看她的表情后,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因为委屈,也因为恐惧。
今早发生的事,困扰了安柠一整天。
一开始,她反思自己是否为周戎带去了困扰。
之后更多的,是通过少年的言行,反思起前世的自己。
前世的大哥、二哥,大概也觉得满身尖刺的她不可理喻吧。
继而延伸至这一世。
都说本性难移,这一世,她有做过什么让他们不能接受的事吗?
她太害怕了。
怕自己最终会像上一世那样,被讨厌。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他们的一点点好感,她不想失去,她不要再回到从前。
眼泪越来越多,堆积在眼眶。
“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
闻屹森惊疑。
烦?
怎么会?
他喜欢她还来不及。
“发生什么事了?又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无缘无故,小姑娘不会胡思乱想。
“没有。”
安柠摇头,她小脑袋深埋在他怀里,一个字都不想说。
无论是周戎的事,还是前世的事,她都不想说。
于是转移话题。
“大哥你这段时间去哪了?你出国怎么不告诉我?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闻屹森这一走,去了将近两个星期。
期间音讯全无,安柠很担心。
一连三个问题。
闻屹森看着小姑娘哭红的眼圈,似乎知道她抱着他哭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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