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石室灯灭掩重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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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石室灯灭掩重渊

 

“咳咳咳!”晏清源老脸通红,连咳数声,方才强自按捺,正色道:“罢了罢了!闲言碎语,休要再提!且说正事要紧!”

他目光如电,倏地射向项尘苍白的面庞:“小子,你便是近来那搅动江湖风云的项尘?看你面色灰败,气息滞涩,显是经脉枯槁,心脉寸断之兆,可是?”

项尘心头一凛,暗忖此老目光好生锐利,当下拱手:“前辈慧眼如炬,晚辈正是项尘。”

一旁陆若晴见状,裙裾微动,盈盈一礼,语带焦切:“恳请晏老前辈慈悲,救他一命!”

晏清源摆了摆手,复又慢悠悠燃起烟锅,深深吸了一口。青烟缭绕,将他面容笼得若隐若现,更添几分莫测高深。

只听他缓缓道:“江湖恩怨,自有江湖了断。老头子闲云野鹤,向来不过问这些刀光剑影的勾当。” 言罢,目光似不经意般扫过张胖子那张圆脸,才又续道:“……然则,念在小徒这点薄面之上,老夫或可勉力一试,以‘九转续命针’之术,暂且稳住他脏腑心脉。”

张胖子大喜:“师父!”

“现在知道叫师父了?”晏清源乜斜着眼,吐出一口浓烟,“莫要高兴得太早!‘九转续命针’不过暂保他性命无虞,若要彻底重塑经脉,填补本源枯竭……”他目光转向项尘,沉声道:“非那夺天地造化之至阳圣物……千年火灵芝不可!”

项尘眼神黯淡一瞬,旋即燃起决绝:“火灵芝既在前辈手中,又己许诺为金鼎大会魁首所得。前辈信义如山,晚辈不敢奢求,唯有倾力一闯那三关!”

晏清源隔着氤氲烟雾凝视着他:“火灵芝十年方得一株。你若肯在此谷静养十年,老头子保你性命无碍,十年后火灵芝未必不可再得。”

“十年……”项尘低语,倏然抬头,眼中锐利如寒锋出鞘,“十年太长!家仇未雪,冤魂不瞑。晚辈一刻也等不起!明日三关,必当闯过!”

一旁的小七急了:“项木头!你的伤……”

“无妨,”项尘截断话头,深吸一口气,牵动内腑微微皱眉,语气却斩钉截铁,“我自有分寸。”

晏清源目光如电,在项尘面上转了两转,似穿透了那层层迷雾,窥见些深埋于岁月尘埃中的旧事秘辛。

他终是缄默未语,只自腰间解下一方青布囊袋,摊开时,露出几排长短参差,细若牛毛的赤金针,映着烛火,点点寒芒流动。

“都出去!胖子留下帮手!这小子的命,今晚老头子先替他钉牢在腔子里!”

夜色如墨,星河低垂。

石殿后的一方观景石坪,露重风寒。

项尘盘膝危坐,九枚金针己深深刺入其背脊要穴。针尾轻颤,嗡嗡微鸣,如悬丝引线,将他周身奔涌欲散的气血堪堪吊住,虽略显凝滞,却也将那摧心裂肺的剧痛,强行镇压了下去。

他抬起头,凝望那漫天星斗。

中原的星空,不如南疆幽冥境那般浩瀚无垠,却深邃得令人心悸。

星光落在他眸中,映出的却是另一片血红。

“父亲……”

还有西绝山庄那场血案。疑云至今未散,浓得化不开。

“阿灵分明己抽离三成煞气,父亲当时神志清明,断不至于……”

“除非……是那虎魄煞气另有诡谲?还是……有什么在背后推波助澜?”

疑云如浓雾,层层裹住心头。

恍惚间他看见父亲满身浴血,站在滔天血浪中的身影。

那双眼睛……

是狂乱?还是……痛苦?

抑或是……别的什么?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一缕幽香似有若无,混入了清冽的药草气息。陆若晴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默默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与他一同仰望星空。月光勾勒出她清丽的侧影,鬓角几缕青丝被夜风拂动。

“在想西绝山庄的事?”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沉寂的夜。

项尘没有转头,只是静静看着天际流过的几缕薄云:“嗯。总觉得……不该那么简单。”他顿了顿,低声道,“若晴,你说,一个人……被逼到怎样境地,才会完全失去自我?”

陆若晴沉默片刻,夜风中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飘渺:“或许……是比万仞悬崖更深的绝望吧。”她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悄然将手中一件柔软的披风,轻轻搭在他有些冰凉的手背上。“山里的夜风很冷。”

项尘终于侧首望去,迎上她关切目光。少女的眼眸明眸如星,清澈见底,似能抚平世间一切烦忧。

“谢谢。”他轻声说。

夜风拂过两人发梢,星光落于肩头。

西野虫鸣唧唧,唯闻山涧流水潺潺。石坪之下,幽谷轮廓依稀。两人并肩而坐,身影映于清辉之中。

云追月,月逐云,光影流转。

一时万籁俱寂……

与此同时,神农谷深处,幽邃山洞中,一室孤悬。

一盏孤灯如豆,映着晏清源矮胖身影,也映着石桌对面一位黑袍老者。那老者身形枯瘦,气息凝如渊岳,一顶宽大兜帽低垂,几乎掩尽面容,只余一个棱角嶙峋,线条苍劲的下颌,在昏黄光影里明灭不定。

“老友,”晏清源声音低沉,在石室中缓缓回荡,“‘贪’、‘嗔’、‘痴’三关业己布下,明日百舸争流,便见分晓。此三关非为择贤选能,实乃砺心之试,更是为你所托之事。老头子此番涉足江湖,怕是沾惹了一身是非了。”

黑袍老者声音沙哑,却字字沉凝:“你一生悬壶济世,活人无算。向来不问江湖恩怨,如今却为我私心,布此杀局,损你一生清修功德……老夫心中,实是难安。”

晏清源摆了摆手,面上那惯有的几分玩世不恭早己敛去,只余医者勘破生死后的深邃与一丝洞悉天机的玄奥:“功德?因果?何须执念于此。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医道通乎天道,有死方有生,有灭乃有成。世间争权夺利者陷于贪,衔恨结怨者困于嗔,沉溺情缘者耽于痴,芸芸众生,无不在生死苦海中翻滚沉沦。设此三关,不过引其在生死一线间照见本心。明心见性,方是成道之机,此乃医者予世人之‘大药’!‘损’之一字,从何说起?”

他语声微顿,目光仿佛穿透厚重石壁,遥遥望向谷中那方石坪:“况且……该来的,终究要来。今夜入谷者中,有一少年,名叫项尘。”

黑袍老者身形骤然凝定,仿佛化作石像。

“项……飞云的儿子?”那沙哑的声音吐出这个名字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滞涩。

晏清源轻轻一叹,不再言语。石室之内,只余孤灯一点,火苗跳跃不定,将两个垂暮身影长长投在石壁之上,晃动摇曳。灯芯将尽,光影愈发黯淡,恰如这前路未卜的江湖风波。

黑袍老者默然良久,兜帽微微一点,整个身形便似要融入身后无边无际的山洞黑暗之中。

灯花哔剥一声轻响,倏然熄灭。石室之内,黑暗如墨,唯余山风穿隙的呜咽低鸣,更添几分深谷幽寂。

夜……

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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