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章苦海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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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章苦海观澜

 

暗红色的“贡献血碑”矗立在承天殿幽深的光影里,碑顶三枚蝌蚪状的湮灭符文无声旋转,如同三道通往虚无的冰冷漩涡。

碑面上,猩红的数字与狰狞的虚影如同活物般搏动、流淌,将帝国最深处翻腾的血与罪、欲与孽,以最首观、最残酷的方式呈现于虚空。

李斯名后,那由无数细小耳朵汇成的猩红血河奔腾咆哮。

每一只耳朵,都曾连接着一个鲜活头颅,一声绝望哀鸣。

三万七千六百五十一……数字仍在疯狂跳动。

流水线的效率,凡人智慧在杀戮上的极致应用。

李斯……你枯朽的脑壳里,只剩下“快、准、狠”三个字在燃烧么?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血河基台,便将人性碾作铺路的骨粉。

你可知,你筑的不是长生之基,而是业火焚身的柴薪?这滔滔血河,终有一日,会倒灌入你行将就木的五脏庙!

赵高名讳之下,一盏惨绿色的磷火幽幽跳跃,磷火中凝固着公子将闾临死前那极致恐惧与绝望的小脸虚影。

至亲魂魄:壹缕。

毒蛇噬心,犹嫌不足。

赵高……你抱着那具冰冷的“作品”,以为是在雕琢登天的阶梯?那九幽鬼门之后,等待你的成儿,还是你自己?剥开至亲的魂魄,每一缕都是刻在你神魂上的诅咒。

引魂?呵,引来的只会是万鬼噬魂!你那癫狂的笑意,不过是沉沦前最后的幻影。

蒙毅名后,尸山血海的虚影拔地而起,滴血的魔刃贪婪吮吸着黑石寨西千余口怨魂的戾气。

屠城:壹座(黑石寨),生灵:约肆仟。

蒙毅……虎目赤红,心中泣血。为了守护一片“空无”,却先将自己沉入无间血海。

你挥剑屠戮妇孺时,可曾看见你幼子眼中那片纯净的天空?

戮生战魔,以杀止杀?愚妄!你每凝实一分魔种,便离你欲守护之人远一丈!那柄饮血的剑,终有一日,会斩断你与云儿之间最后的纽带。

守护?你的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扶苏名后,那缕【仁德微光】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叁仟】的数字在血海滔天的碑面上,苍白得近乎讽刺。

下方细微条目后,几点淡金微光艰难闪烁。

扶苏……温润如玉,心向清渠。

在这血浪滔天的苦海,你那一捧微光,连照亮方寸都艰难。约束杀伐?救治伤兵?杯水车薪。

你父皇眼中,你的仁德微光,恐怕连“妇人之仁”都算不上,只是碍眼的尘埃。

逆天争命之路,何曾容得下清渠?你欲引的微光,终究会被这举国燃烧的血色彻底吞没。徒劳的挣扎,最是令人……扼腕。

胡亥名后,【七煞夺元丹】下【童男精血:壹份】猩红刺目,【空灵伪血实验:失败】的小字如同冰冷的嘲讽。

胡亥……暴戾的蠢物!以为剜取童男心头血,强抽“空灵伪血”,便能绕过天定的坎坷?

你那烙铁刺入的,不是登仙捷径,而是你本就稀薄的帝王气运!空灵根?

那岂是凡俗污血可以摹拟?你每一次失败的实验,都在加速你滑向深渊。

伪灵根?不,你连伪灵根都配不上,不过是一滩被欲望煮沸的……烂泥!

目光扫过血碑上其他疯狂跳动的名讳:

章邯眼中只有矿藏与攻城重械,欲以屠城两用,以资粮铺就家族血路……痴人说梦!屠刀举起,焉能只屠一半?

王绾算计府中庶子庶女心头血,为求一颗延寿邪丹……虎毒尚不食子,你连禽兽不如!那七煞夺元丹入腹之日,便是你神魂被怨童撕碎之时!

胡毋敬捧着玉圭,欲以移风易俗之名,窃取百万生民愿力塑伪神金身……虚伪的香火,终成焚身的毒瘴!

杨端和驱使将门虎子,视百越生魂为登临鬼仙阶梯……呵,鬼仙?待阴兵反噬,尔等皆为伥鬼!

星璇在苏沉舟眸底缓缓旋转,深邃如宇宙,映照着血碑上流淌的众生罪孽。那点永恒咆哮的紫白雷光,此刻却归于一种极致的冰冷与寂灭。

苦海无涯。此身即舟,亦为海。

赢政以国运为舟,欲渡长生之海,却不知他亲手掀起的血浪,正一寸寸侵蚀着这艘帝国巨舰的龙骨。

贡献?这血碑吞噬的,何尝不是大秦的国祚?

李斯、赵高、蒙毅、章邯……尔等皆以为在奋力划桨,搏击风浪,争渡彼岸。

殊不知,尔等每一次挥动染血的臂膀,凿下的都是自身沉沦的锚。这苦海之中,何来彼岸?唯有业火焚身,永堕无间!

扶苏的微光,胡亥的癫狂,蒙云的“空无”……在这滔天血浪中,不过是几朵转瞬即逝的泡沫。

天道无情,视万物为刍狗。

我借尔等国运重铸仙躯,尔等借我抛出的“法门”沉沦血海。

交易而己。

只是这交易……

苏沉舟的目光穿透殿顶,望向那被血色浸染的帝国苍穹,星璇深处,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荡开。

这以亿万生灵为祭品的滔天业力……最终会流向何方?

这苦海……

当真渡得过去么?

他缓缓阖上眼帘。仙袍流淌的玉白清辉,在血碑暗红光芒的映衬下,愈发孤绝、冰冷。

承天殿内,只剩下血碑无声的搏动,和那湮灭符文永恒旋转的死寂。苦海无涯,血浪滔天,众生竞渡,皆为……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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