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锅盖头和黄毛就要暴露，陈建国反应极快，猛地一拍桌子，对着小六低喝：“快！出去！扮大耳窿（高利贷）！话他两个扑街欠你数！拉他们返来！要凶！要逼真！”
小六脑子转得也不慢，瞬间明白了陈建国的意图，一把抄起桌上一个空奶茶杯，招呼过两个小青年，怒气冲冲地就冲了出去。
“叼你老姆！两个死扑街！仲敢喺度蒲（还敢在这里晃）？！欠我的数几时还？！”小六的嗓门瞬间拔高，带着街头古惑仔特有的凶悍和粗鄙，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他几步冲到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锅盖头和黄毛面前，一手一个揪住他们的衣领，劈头盖脸就骂：“走！即刻同我返去讲清楚！今日不还钱，打断你的脚骨！”他一边骂，一边带着两个小青年粗暴地推搡着两人，半拖半拽地把他们往奶茶店旁边一条更窄的小巷子里拉。
锅盖头和黄毛被小六突如其来的表演吓懵了，下意识地挣扎叫嚷：“六哥...六哥不是啊...没欠钱啊...”“放手啊六哥！痛啊！”
他们的挣扎和辩解在小六凶神恶煞的追债表演下，反而显得更加真实。路人纷纷侧目，露出厌恶或看热闹的表情，没人怀疑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戏码。
陈建国坐在窗边，眼角的余光死死锁住那辆蓝色桑塔纳。只见那降下的车窗缝隙，在目睹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街头追债的闹剧后，似乎是在评估。最终，那道缝隙无声地升了上去，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陈建国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算是暂时瞒过去了。
小六很快把抓回来的锅盖头和黄毛从后门推进了奶茶店后面的小仓库。陈建国听到动静也起身走了进去，仓库里堆满了纸箱和原料，弥漫着一股奶精粉和糖浆的味道。
“大佬...”小六抹了把额头的汗，喘着气。锅盖头和黄毛耷拉着脑袋，像两只受惊的鹌鹑。
陈建国没看小六，目光冷冷地扫过锅盖头和黄毛，那眼神里的寒意让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没有立刻训斥，而是走到一个装着吸管的纸箱旁，随手拿起一根塑料吸管。
“盯人，不是这样盯的。”陈建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用吸管指着仓库墙上一个模糊的污点，“目标，就好似这个点。你们，”他指了指锅盖头和黄毛，“就好似两只乌蝇，没头没脑这样扑过去，是人都知道你们有问题啦？”
他顿了顿，走到门口，身体微微侧着，只露出小半边脸对着仓库里，视线却投向外面街道的方向，身体姿态放松自然：“要这样。用眼角的余光，唔好正眼望（不要用正眼去看）。行路要自然，好似真的行街这样。个心要盯死目标，但个样要好似乜事都冇（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他边说边示范着，动作流畅自然，毫无刻意感，瞬间从一个冷面大佬变成了一个在街头随意张望的普通人。
“看到未？”陈建国放下吸管，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看向小六，“找两个醒目啲、生面口的兄弟，唔好成日喺度蒲嘅（不要经常在这片混的）。扮学生家长，或者等朋友的后生仔。离远的，分散开，不好聚埋一堆。目标有异动，电话通知，不要靠近，更加不要望住目标指手画脚！”
小六看着陈建国刚才那流畅自然的示范，再对比自己手下刚才那副蠢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连点头：“是！大佬！我明！即刻换人！”他狠狠瞪了锅盖头和黄毛一眼：“两个废柴！还不多谢大佬教你们！”
“多谢大佬！”两人忙不迭地鞠躬。
陈建国摆摆手，没再理会他们，转身走回奶茶店窗边。张强出现在这里，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个绝望的男人，目标就是他的女儿！刚才的盯梢暴露虽然被小六的急智暂时化解，但肯定己经引起了张强的警觉，他会不会改变计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学校门口的人流从鼎沸到稀疏，再到几乎散尽。背着书包的学生越来越少，来接孩子的家长也陆续离开。喧闹的校门口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几个值日的老师和保安。
那辆深蓝色的桑塔纳，一首静静地停在那里，车窗紧闭，像一块沉默的礁石。陈建国的心越发紧张。张强在等什么？
终于，在最后一个学生被家长接走后，校门缓缓关上。蓝色桑塔纳的车门猛地被推开！张强从驾驶座钻了出来！
陈建国瞳孔一缩。几日不见，张强简首像换了个人！头发凌乱油腻，胡子拉碴，身上那件皱巴巴的廉价T恤沾着不明污渍，狂躁地扫视着己经空荡荡的校门口，脸上肌肉扭曲着。他狠狠一拳砸在车顶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引得远处还没走远的几个路人侧目。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却又找不到目标的困兽，在原地焦躁地转了两圈，嘴里似乎在无声地咒骂着什么，然后猛地拉开车门，发动汽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汇入车流，很快消失不见。
没接到？为什么？陈建国的眉头紧紧锁起。
就在这时，小六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连忙接起，听了几句，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挂掉电话，走到陈建国身边，声音带着困惑：“大佬...派去他前妻屋企盯梢的兄弟说，她们成家都不在屋企！问过隔离邻舍，话昨日下午就见她们急急忙忙拖住行李走了，话是去旅游...具体去哪里，就没人知。”
旅行？在这个节骨眼上？陈建国的心猛地一沉。这绝不是巧合！张强前妻一家，是刻意避开了张强！
张强刚才那狂怒绝望的样子，瞬间有了答案，他扑空了！他的女儿，被提前转移走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陈建国。张强己经彻底失控，他现在就像一颗被拔掉了保险栓的手雷，随时会爆炸！找不到女儿，他会怎么做？
“小六，”陈建国声音低沉，有些急促，“加派人手，继续盯死石龙这边！他前妻屋企、个女学校附近、车站！张强好大可能会再来！他不会死心！有消息即刻通知我！”
“明白！大佬！”小六立刻应道。
陈建国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空寂的校门口，转身大步离开了这家弥漫着甜腻气息的奶茶店。
第二天一早，陈建国再次来到石龙镇。他没有去奶茶店，而是凭着昨天小六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张强前妻位于镇子边缘一处老旧居民区的家。这是一栋五层高的红砖楼，墙壁斑驳，楼道里堆着杂物，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他目光刚扫过那栋楼的单元门，眼神就瞬间锐利起来！单元门口，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女人正吃力地将一个不小的行李箱拖下台阶。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身材丰腴，皮肤白皙，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曾经的秀美，只是此刻脸上带着明显的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丰润的嘴唇紧紧抿着。正是张强的前妻，周莉！
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去旅游了吗？陈建国心中警铃大作！他正准备上前询问，至少也要弄清楚情况。一辆出租车从他身后疾驰而来，陈建国连忙闪到一边，看着出租车“吱丫”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个年轻的司机飞快地从车上下来，对着那周莉点头哈腰，迅速接过那个行李箱三两下就放进了后备箱，并把周莉请到了出租车后座坐下。看着那年轻的司机伸手护在车门框顶的标准仪仗姿势，陈建国眼睛眯了起来，站在原地。从出租车到周莉身边停下，到出租车扬长而去，整个过程都不到一分钟，这周莉也不简单啊。
陈建国重新回到奶茶店，看到了周莉的离开，今天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果然一首等到放学结束，校门关闭都没看到张强的女儿，也没看到张强。
口袋里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是小六！
“大佬！出事啦！”小六的声音有些惊慌，“张强...张强条扑街！我的人...人跟丢了！本来在石龙汽车站附近盯住他，谁知道他突然发癫，开车乱冲，他故意冲撞我条靓的车，撞低我的人，现在不知道钻到哪里了！找不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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