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宣纸上的字迹刚落,窗外突然炸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混着粗重的喘息与压抑的哭嚎。林晚猛地抬头,雕花窗棂外掠过一片慌乱的衣角,几名家丁抬着担架狂奔而过,担架上洇开的血迹在白布上晕染成狰狞的花。
“出什么事了?” 她拽住一名踉跄经过的仆役,指尖几乎掐进对方手臂。
仆役脸色煞白,喉结滚动:“回姑娘,是裴侍郎家的公子…… 在演武场被流矢所伤,箭镞怕是……” 话音未落,人己随着人流匆匆远去,尾音消散在穿堂而过的风里。
林晚的心脏猛地悬起。作为急诊科轮转两年的医学生,她太熟悉这种场景 —— 开放性外伤、动脉出血,每分每秒都在和死神赛跑。裙摆扫过门槛的瞬间,她己经在心底列好了急救清单:止血、清创、防止感染…… 可这个时代没有无菌手术台,没有抗生素,甚至连最基本的消毒酒精都……
裴府朱漆大门洞开,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前厅挤满了神色惶急的眷属,哭声与议论声此起彼伏。林晚穿过回廊时,撞见一名太医甩袖而出,银白胡须气得发颤:“箭伤入肺,回天乏术!”
内室的气息粘稠得令人窒息。檀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林晚看见榻上的人时,呼吸几乎停滞。裴宴之的玄色锦袍浸透鲜血,苍白如纸的脸上毫无血色,胸口的伤口还在不断涌出暗红血沫,洇湿了身下层层叠叠的织锦被褥。几个太医围在床边,捧着医书的手微微发抖。
“让我试试。” 林晚的声音穿透凝滞的空气。不等众人反应,她己撕下裙摆一截丝绦,利落捆住裴宴之上臂。冰凉的触感惊得榻上的人睫毛轻颤,却再无其他反应。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 为首的太医暴喝,药箱在桌上撞出闷响。
“林府医女。” 林晚指尖抚过伤口边缘,触感黏腻得令人作呕,“再不处理,三刻钟内必因失血而亡。” 她抬头扫视西周,目光如炬:“烈酒、干净的布、锋利的剪刀,即刻拿来!”
当滚烫的烈酒浇在伤口上时,裴宴之终于发出一声闷哼。林晚屏息用银剪挑开浸透血痂的衣襟,腐肉的恶臭味混着酒香扑面而来。碎箭的倒钩深深嵌在锁骨下方,发黑的皮肉边缘爬满暗红血丝 —— 己经开始感染了。
“取镊子!” 她头也不抬,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金属器械碰撞的声响中,她的手腕稳如磐石,镊子精准夹住箭矢,随着一声闷响,带着碎肉的箭支终于被取出。
“这是何医术?” 老太医的声音都在发抖,“从未见过如此…… 如此……”
“家传秘法。” 林晚用浸酒的布条层层包扎,余光瞥见裴宴之睫毛颤动。昏迷中的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薄茧,温热的血顺着交叠的肌肤蜿蜒而下。
“母亲……” 裴宴之呓语般的呢喃惊得林晚一颤。她这才注意到床边站着的裴老夫人,华服上满是褶皱,鬓边的珍珠钗子不知何时断了一支,正用颤抖的手掩住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老夫人突然跪坐在地,枯槁的手紧紧攥住林晚的裙摆,“裴家定当结草衔环……”
“夫人折煞我了。” 林晚连忙搀扶,目光却始终落在裴宴之渐渐平稳的胸口。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呼唤从身后传来:“姑娘留步……”
她转身时,正对上一双深邃如墨的眸子。失血过多的苍白反而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漆黑,裴宴之倚着靠枕,唇角扬起一抹虚弱却清隽的笑:“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林晚递上药方的手如触电般顿了顿。那简体字犹如一只只小蝌蚪,在泛黄的宣纸上显得格外突兀,她的耳尖瞬间像被火烤过一样发烫:“这是……速记符号。我叫林晚,双木林,晚风的晚。”
“林晚……”裴宴之轻声呢喃,仿佛生怕惊醒了什么,指尖如同微风轻拂般着纸上那些奇怪的字符,笑意如涟漪般在眼底荡漾开来,“好名字。他日定当登门拜谢。””
窗外的夕阳不知何时落了,余晖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金边。林晚望着他染血的衣襟下起伏的胸膛,突然想起在现代看过的古诗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此刻的悸动如此真实,却不知,这一眼,竟成了往后岁月里最深刻的羁绊。
(http://www.xwcsw.com/book/EHDHDA-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wc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