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改颜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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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改颜换骨

 

荒村茅屋外,风卷着枯叶扑过窗纸,裴宴之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裴宴之和裴阿虎在门外守候,为太子改颜换骨头的事迫在眉睫了。

屋内烛火摇曳,林晚拿着青铜镜,递给李承乾,镜面映出李承乾眉心那颗朱砂痣,在跳动的光斑里忽明忽暗,恍若他即将消逝的前尘。

李承乾望着镜中自己眉心那颗与生俱来的朱砂痣,忽然想起母亲曾说 "此乃帝王之相",如今却成了最醒目的标记。

“殿下,您是否考虑好,臣女先将您这颗显眼的眉心痣去掉。”林晚拿着一张画像对李承乾说道。

“然后是鼻梁会比现在会高一些,眼尾也会上提,下颌线会更为突出一些,您看一下。”

“李承乾己死,林医正请便就是,我己下定决心,世上再无李承乾。”李承乾坚定的说道。

“殿下,这眉心痣若要除去,需用火针灼烧方可。然而,如此一来,恐怕会伤及肌理啊。”林晚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展开那个牛皮刀袋。

刀袋打开后,里面的各种器具便展露无遗。只见里面整齐地排列着蝉翼刀、拔筋钳、烙银勺等物事,每一件都制作得极为精细,显然是经过精心打造的。

林晚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刀袋的最深处,那里藏着一枚柳叶形的细刀。这把细刀的刀刃闪烁着寒光,仿佛能轻易地切开任何物体。仔细看去,刀刃上还凝结着一些未干的药渍,似乎是刚刚使用过的痕迹。

林晚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细刀,然后对殿下说道:“臣女近日新制了一种麻沸散,此药可保痛觉迟滞半炷香的时间。若殿下决定用火针灼除眉心痣,服用此药后,或可减轻些许痛楚。”

麻沸散像一条滑溜溜的蛇,顺着喉管蜿蜒而下,一路留下曼陀罗的辛辣味道。李承乾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要透过那面镜子看到自己的灵魂深处。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回到了七岁那年的夏天。那时候,他还住在东宫,母亲常常带着他在宫中避暑。有一天,母亲坐在他身边,用一把鹅毛扇轻轻地指着他的眉心,温柔地笑着说:“我儿生就一副帝王之相,日后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李承乾回忆起母亲的笑容,那是一种充满慈爱和期待的笑容。他摸了摸腰间那块己经褪色的香囊,里边原本装着他的贴身玉佩,那是母亲亲手为他绣的,上面绣着“平安”二字。他的指尖轻轻地着那两个字,仿佛能感受到母亲的温暖。

忽然,李承乾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林医正,你可曾见过剥了壳的蝉?那蝉儿虽然经历了痛苦,但却能获得重生。”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林晚手持银针,小心翼翼地挑起眉心的肌肤,银簪头的炭火在昏暗的室内划出一道红色的痕迹。她轻声说道:“屏息。”

话音未落,只见她手腕一抖,针尖如闪电般迅速刺入肌肤。刹那间,皮肉焦糊的声音伴随着浓郁的药香一同炸裂开来。

李承乾紧咬着牙关,双手死死攥住炕沿,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却突然被林晚吸引住了。

他看到林晚的睫毛上沾着些许炭灰,那原本如墨般漆黑的睫毛此刻却显得有些凌乱。不知为何,这一细节让李承乾的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每次林晚在太医院里熬药时,总是这般专注。她全神贯注地盯着药炉,不时用小勺搅拌着药汤,那认真的模样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眉心痣己除,接下来是鼻梁。" 她取出用驼骨磨制的假体,在烛光下转动,骨面映出细碎的纹路,"这是从西域胡商处换得的驼骨,轻且坚韧。" 李承乾望着那枚薄如蝉翼的骨片,想起东宫库房里堆砌的和田玉,原来真正的珍宝,从来不在朝堂之上。

驼骨假体嵌入鼻梁时,麻沸散的效力己开始消退。李承乾咬住汗湿的帕子,感受着骨骼被重塑的钝痛,听林晚低声计数:"第一针,鼻中隔固定;第二针,鼻翼软骨缝合..." 每一针都精准无比,仿佛在缝制一件华美的朝服。她的声音像幼时听的晨钟,一下下敲在意识边缘。

“下颌线需要使用线雕技术来进行改善。”她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卷特制的羊肠线,“这种线可以有效地收紧肌肤,重塑脸部的轮廓。”

她将羊肠线展开,仔细地观察着,然后轻轻地拿起一根,准备开始操作。当线从李承乾的耳后穿入时,带出了一线血珠,这让李承乾不禁皱起了眉头,但他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忍受着。

随着羊肠线的逐渐深入,李承乾的脸开始缓慢地变形。原本柔和的下颌线逐渐变得锐利起来,就像一把出鞘的剑,散发出一种冷峻的气息。这个变化让李承乾自己都有些惊讶,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而这个逐渐清晰的轮廓,竟然与他记忆中父亲的面容有几分相似。然而,这种相似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那个轮廓又渐渐模糊了起来,最终恢复成了李承乾自己的模样。

“这种羊肠线在三个月内会自行被身体吸收,在此期间,你要尽量避免做大的表情,以免影响效果。”她叮嘱道。

“接下来是眼部。”林晚轻声说道,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烙银勺,然后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细如蚊足的金刀。这把金刀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它本身就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李承乾凝视着那把金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想起了东宫宴会上那些舞姬们,她们用金箔在眼尾贴出华丽的纹路,如同夜空中的繁星般璀璨夺目。然而,此时此刻,这把金刀却要被用来割裂他自己的血肉,这让他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和不安。

当金刀的尖端轻轻触及他的皮肤时,李承乾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林晚的手腕。林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她并没有挣脱,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李承乾的目光与林晚交汇,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地说道:“劳烦林医正,留些伤疤吧。”他的拇指轻轻地擦过林晚掌心的药茧,似乎在感受着她手中的温度和质感。

林晚的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凝视着李承乾的眼睛,那里面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决绝。她明白他的意思,流民的身份让他背负了太多的苦难和耻辱,而这些伤疤或许能成为他故事的一部分。

沉默片刻后,林晚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的动作轻柔而准确,刀锋在李承乾的眼尾轻轻一转,划出了三道交错的浅痕。这三道浅痕宛如被利爪抓伤的旧伤,虽然不深,但却足以留下明显的痕迹。

当最后一针穿过眼睑时,窗外传来裴阿虎压低的警告:"有夜枭盘旋!"

林晚的手顿了顿,微微一颤,但很快就稳住了。

随即加快动作,用炭灰混入凝血粉敷在伤口上:"殿下可知,西域有一种沙狐,会咬断自己的尾巴逃生?" 她忽然开口,"臣女曾见它们拖着血尾奔进沙漠,却比从前更迅捷。"

“好了。”随着林晚的话语落下,她轻轻地向后退了两步,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的杰作一般。然后,她优雅地拿起一块洁白的帕子,轻柔地擦拭着额角的汗水,那细腻的动作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没有引起一丝涟漪。

李承乾的目光却没有随着林晚的动作而移动,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面前的铜镜上。铜镜中的影像逐渐清晰起来,他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原本眉心处鲜艳的朱砂痣,此刻己经悄然变成了一道淡褐色的疤痕,宛如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浅浅印记。

然而,这道疤痕并没有破坏他的容貌,反而为他增添了一丝独特的韵味。他的鼻梁依旧高挺如山峰,线条流畅自然,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而成。而那下颌线更是如刀削斧劈一般,锋利而坚毅,透露出一种内敛的刚强。

李承乾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感叹时光的流转。曾经的他,宛如温润的玉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而如今,他却像是一把暗藏锋芒的青铜剑,虽然外表看似平凡,但若有人胆敢触碰,便会感受到那隐藏在剑身中的锐利与寒光。

"三日不可沾水,七日内只能进食流食。" 林晚递过一面小镜,镜中之人眼角微挑,带着几分陌生的冷硬,

"待伤口愈合,再用树皮纹路的贴片覆盖疤痕,便无人能认出。

李承乾望着铜镜中右眼尾的伤疤,那三道痕迹蜿蜒至鬓角,将原本温润的凤眼割裂成寒星般的锐芒。他摸了摸眉心新生的结痂,那里不再有朱砂痣,只有一块暗红色的菱形疤痕,像被揉碎的夕阳。

“明日此时,伤口便可结痂。”林晚轻声说道,她的声音轻柔而温和,仿佛春日里的微风。她正专注地收拾着刀具,这些刀具在她手中显得格外锋利。

然而,就在她收拾的过程中,金刀突然不慎跌落。那把金刀在青砖上划过,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同时还溅起了几点火星。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晚不禁一怔,她的目光迅速被那几点火星吸引。

“从此刻起,殿下需忘记如何用膳时执玉箸,如何上马时扶金鞍。”林晚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似乎想要将这句话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里。

说罢,林晚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的动作有些急切,却又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他的手被她紧紧握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接着,林晚将他的手翻转过来,将一枚粗糙的茧子按在了他的虎口处。这枚茧子显然是长期劳作所留下的痕迹,与他那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您赶车时,该这样握缰绳。”林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温柔和关切。她的手指轻轻地着那枚茧子,仿佛在感受着他曾经的辛苦和努力。

经过约莫西个时辰,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林晚终于将李承乾的脸变了样。

李承乾伸手触碰下颌,感受着新生的紧致感。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带他去看青铜器铸造,液态的铜水倒入模具时,也是这般充满新生的痛苦与希望。"辛苦你了。" 他望着林晚眼下的青黑,想起她连续三日未合眼调配药物,"待此事了结,定要..."

"无需承诺。" 林晚打断他,将染血的纱布扔进火盆,"我只盼你能活着,看这天下海晏河清。" 她的指尖掠过他新塑的鼻梁,忽然想起初见时,他还是哪个风度翩翩的太子,

"明日裴将军开始教你流民的步态,要记住,真正的易容,不在皮囊,而在风骨。"

茅屋外,裴宴之听见屋内动静渐歇,手背上的旧疤忽然发痒 —— 那是狩猎场时,太子为他挡箭留下的。他摸出怀中的断箭,箭杆上 "承乾" 二字被磨得发亮,却在今夜之后,再无用武之地。

屋内烛火忽明忽暗,李承乾望着镜中陌生的面容,想起母亲说过的 "帝王之相"。

此刻他右眼角的伤疤正在渗血,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 原来剥离身份的剧痛,比任何麻药都更能让人看清真相。

李承乾站起身,麻布短衫摩擦着新生的伤口,却比从前的华服更让他觉得真实。镜中烛火摇曳,映出他眼底从未有过的坚定 —— 那是褪去太子光环后,一个男人真正的模样。

林晚吹熄烛火的刹那,月光爬上他重塑的眉骨。她看见这个曾经的太子,正用指尖轻轻触碰眼尾的伤痕,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而窗外,夜枭的啼叫渐渐远去,黎明前的黑暗中,某个新的生命正在破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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