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终南情语

终南山的暮春，漫山遍野的野蔷薇开得如火如荼，粉白花瓣随风飘落，在溪边积成薄薄的花毯。林晚倚着歪脖子老柳树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溪水，看涟漪一圈圈荡碎倒映的云影。远处传来山雀清亮的啼鸣，却驱不散她眉间的淡淡愁绪。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带着熟悉的松香气息。裴宴之撩起墨色长袍下摆，在她身侧坐下，青玉冠上的流苏随着动作轻晃。他手中竹篮里，一串紫莹莹的葡萄还凝着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尝尝？今早才从庄子上送来的。” 他拈起一颗，递到她面前。

林晚接过葡萄，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果肉咬破的瞬间，酸甜汁水在舌尖蔓延，却解不开她心中的郁结。她望着溪水裹挟着落花远去，忽然轻声开口：“宴之，若有一日我突然消失了，就像这花瓣被水流卷走，再也寻不见踪迹，你会怎样？”

话音落下的刹那，裴宴之手中的葡萄藤 “啪嗒” 掉在青石上。他猛地转头看向她，素来沉稳的凤眼里泛起惊涛骇浪。林晚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裙摆，不敢与他对视，却能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灼伤。

“为何突然说这些胡话？” 裴宴之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林晚被迫抬头，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 有惊慌，有不安，更多的是近乎执拗的坚定。他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抚过她泛红的眼角，指腹擦过的地方留下一片温热。

“你若消失……” 裴宴之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我便踏遍这山河万里，翻遍每一座山，寻遍每一条河。就算要去阴曹地府，我也会把你带回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近乎呢喃，“阿晚，别开这样的玩笑，我……” 尾音消散在山风里，却重重砸在林晚心上。

林晚的眼眶瞬间，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她想起这些日子与他并肩看长安的万家灯火，在济世堂彻夜探讨医书，还有瘟疫时他不眠不休守在自己病榻前的模样。裴宴之将她轻轻搂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背，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我只是突然有些害怕。” 林晚闷声说道，双手攥紧他的衣襟，“我不属于这里，就像无根的浮萍，不知道什么时候……” 话未说完，己被裴宴之颤抖着覆上来的唇封住。这个吻带着慌乱与急切，却又小心翼翼，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

“不许想这些。” 裴宴之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灼热，“你若来自远方，那我便把这里变成你的故乡。你若担心无常，我便日日求神拜佛，换我们岁岁平安。” 他的拇指着她泛红的脸颊，“阿晚，相信我。”

山风卷起林晚散落的发丝，与裴宴之的衣角纠缠在一起。溪水依旧潺潺流淌，却卷不走此刻镌刻在两人心间的誓言。林晚闭上眼，将头埋进他怀里，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忽然希望时光就此停驻。或许，在他身边，她真的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