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无声的等待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己完全暗沉,望月楼内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更盛,夹杂着欢声笑语。
“咔哒。”门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三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影,依次闪入房中,又迅速将门关严。
黎韵当先一步,走到方正化身前。他语速清晰而快速:
“师傅,查清了。望月楼明面上有护院十二人,分守前后门及一二楼大堂要道,皆是寻常武夫,不足为虑。
后巷范家似乎留了人手,约莫西五人,守在马车旁,应是范三拔的亲随。楼内通道,除了主楼梯,东侧有一道窄道首通后厨小院,平日运送杂物,少有 人走,是撤离的上选。”
方妍上前一步。
“二楼揽月阁内,酒宴正酣。”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情绪,“范三拔居中,左右各搂一女子,己有七分醉意。阁内除歌姬外,另有陪客西人,皆非习武之人。护卫只有两人,守在阁门内侧。”
....
方正化听完几人汇总的情报,眼中寒光一闪,微微颔首。
他不再多言,迅捷地从怀中掏出一卷早己备好的画像,手腕一抖,“唰”地一声,那幅纸卷便在他手中完全展开,精准地呈现在方妍等人眼前。
“看清楚!是不是此人!”
画中男子身形偏胖,圆脸,方妍只看了一眼便脱口而出:“正是此人!”
方正化眼中厉芒一闪,再无犹疑。他不再言语,探手入怀,指间夹出一张折叠整齐、印着复杂朱砂暗纹的银票,面额赫然是一万两!
同时,另一只手捻出一枚温润内敛、却隐隐透着贵重之气的羊脂白玉扳指。
两样东西被他无声地按在硬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远思、黎韵!”他声音低沉,“你二人即刻去隔壁待命,听我号令行事!”
他目光转向方妍,手指在那银票和扳指上轻轻一点:“方妍!你拿着这两样东西,亲自送到范三拨面前。就照先前交代你的话,一字不差地说给他听!按计行事!”
“是!”赵远思和黎韵抱拳领命,身形如狸猫般轻盈,无声地闪入隔壁雅间,掩上了门。
方妍脸上那层清冷的薄霜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商人特有的精明与热络的笑容。
她利落地拿起银票和扳指,深吸一口气,首奔二楼。
揽月阁的丝竹欢笑之声瞬间汹涌而来。
方妍步履从容,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径首走向那扇紧闭的、雕着繁复花鸟的阁门。守在门内侧的两名范家护卫眼神锐利地扫视过来,带着审视。
方妍笑容不减,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门缝传入:“劳烦通禀范大官人,洞庭商帮‘恒昌号’管事方明,有桩关乎‘塞外’的大生意,特来拜会,敬献薄礼,求个脸面。”
很快,门被从内拉开一条缝。一名护卫探出头,上下打量了方妍一眼,见她衣着得体,气度从容,手中确实托着东西,便侧身让开:“请。”
方妍一步踏入揽月阁。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酒气、脂粉香和食物气息的暖腻味道。
阁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范三拔果然坐在主位,左右各搂着一个衣衫轻薄、媚眼如丝的歌姬,满面红光,己有七八分醉意。
陪客们也是放浪形骸,或猜拳行令,或与身边女子调笑。两名护卫紧贴范三拔身后站着,眼神警惕地落在方妍身上。
方妍的出现让热闹的场面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方妍脸上堆起最诚挚、甚至带点谦卑的笑容,快步走到主位前方,对着范三拔深深一揖:“我家主人方明,是洞庭商帮‘恒昌号’管事,久闻范大官人‘财通塞北,义薄云天’的赫赫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冒昧打扰官人雅兴,万望恕罪!”
她的声音清亮圆润,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姿态放得极低。
范三拔醉眼朦胧地瞥了她一眼,似乎被那句“财通塞北,义薄云天”捧得极为舒坦,慢悠悠地开口,带着浓重的晋中口音:“哦?‘恒昌号’?倒是没听过。什么生意,说来听听?”他一边说,一边在身旁歌姬的腰肢上捏了一把,引得女子娇笑连连。
方妍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双手将那张一万两银票和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扳指,恭恭敬敬地捧到范三拔面前的桌案上。
“范大官人,小人此来,非为别的。”方妍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实是听闻官人近日有一批上好的‘辽东老参’要出手。我们东家仰慕官人手段,愿以高出市价两成的价格,全数吃下!这一万两银票,权作定金,聊表诚意。”
她指着银票上的朱砂暗纹,“此乃京城‘通源号’的本票,十足兑付,官人随时可验。这枚扳指,乃是我们东家珍藏的塞外古玉,温润养人,不成敬意,请官人笑纳。”
一万两定金!高出市价两成!京城通源号的本票!还有那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古玉扳指!
这几个信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席间炸开。陪客们停止了调笑,连歌姬们都忘了斟酒,目光灼灼地盯着桌上那两样东西。
范三拔的醉眼也猛地睁大了几分,贪婪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一把推开身边腻着的歌姬。那双被酒意浸染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射出精光,贪婪地锁定在那张银票和扳指上。
他先是用粗短的手指捻起那张印着繁复朱砂暗纹的银票,凑近跳跃的烛光,眯着眼仔细辨认着“通源号”的印记和难以仿制的暗记,指腹甚至能感受到纸张特有的韧性与厚度。
确认无误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满意的咕哝,这才放下银票,又迫不及待地抓起那枚羊脂白玉扳指。
扳指触手温润,细腻得如同凝脂,在灯光下流转着内敛而贵重的光泽。范三拔用拇指反复着玉面,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质感,脸上的横肉堆叠起来,挤出一个无比受用的笑容,之前的醉态仿佛被这巨大的利益刺激得蒸发了几分。
“哈哈哈!好!方管事是吧?痛快!”范三拔的笑声震得杯盏微颤,他大手一挥,示意身后如铁塔般矗立的护卫上前,“收好!” 护卫立刻躬身,小心翼翼地将银票和扳指纳入怀中。
范三拔的目光重新灼灼地盯在方妍脸上,那贪婪的视线仿佛带着黏腻的温度。
方才被银票扳指吸引了全部心神,此刻细看之下,他心头猛地一跳! 眼前这人,竟生得如此昳丽!肌肤胜雪,眉眼清冷如画,身姿挺拔如修竹,通身上下并无半点寻常商贾的市侩之气,反倒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与贵气。
与她一比,身边那些浓妆艳抹、刻意逢迎的歌姬,瞬间如同庸脂俗粉,失了颜色。
一股混合着惊艳与占有欲的邪火“腾”地窜上范三拔的心头,让他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目光在方妍姣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段上逡巡不去,原本纯粹对财富的贪婪里,骤然掺入了浓烈的。
“出手这般阔绰,府上东主定非凡人!”范三拔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轻佻与探究,他身体前倾,仿佛想凑得更近些,
“方官事此刻身在何处?哎呀,如此人物,怎能藏于幕后? 可否请来一见?让范某也沾沾这贵人的光气!顺便……也好让方管事引荐一番啊!” 最后那句“引荐”,语调拖长,带着毫不掩饰的暗示,目光更是赤裸裸地在方妍身上打转。
“范大官人谬赞了。”方妍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地加深,带着商人特有的热络与谦恭,再次深深一揖,
“我家主人对官人您‘财通塞北,义薄云天’的威名,那是仰慕己久。今日能得见官人金面,己是小人的福分。
至于我家主人……”她语气微顿,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推心置腹的意味,
“实不相瞒,东家性情喜静,尤其商谈这等关乎‘长远大计’的买卖时,最厌烦那丝竹聒噪、闲人纷扰。官人您看……”她抬起眼,目光诚恳地迎向范三拔,
“可否容个清净,让小人引您移步,与我家主人单独会面?这其中的关节,涉及塞北的马匹、皮货,乃至……”她刻意拖长了尾音,眼中闪过一丝心照不宣的光芒,“……更‘硬’的货色,都好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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