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架山，一艘快船破浪疾驰而来，送回了黄得功决定今晚夜袭大凌河清军水寨的消息。
此时笔架山的明军官兵们还在忙碌个不停，史可法带着船队一趟接着一趟往松山来回运兵运粮。
一旁的参将看过信笺后，眉头紧锁：“督师，我军的辎重粮饷还未全部运往松山，黄总兵贸然出击，若是败了…… 清军乘胜追击，那我军粮道可能会受到威胁啊！”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深知此战的凶险。
孙传庭伫立在营帐前，凝视着苍茫的海面。送信的斥候屏息凝神，静静地候在帐内，大气都不敢出，只等孙传庭一声令下。若是孙传庭不点头，那黄得功就必须按军令，继续原地固守。
"让他去吧！虎山虽未统领过水师，但也不会视战场如儿戏。"孙传庭抬手示意，"你回去吧！今晚的计划，本督允了！"
那送信的斥候回应了一句，匆匆退出大帐。
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孙传庭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带着一众将领踏过松软的沙滩，靴底不时陷入潮湿的沙粒中。远处，搬运辎重的士卒们喊着号子，将一箱箱火药小心翼翼地抬上甲板。
史可法正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下核对账册，听闻脚步声抬头，见是督师亲至，连忙搁笔起身。棚内十余名文官纷纷整理衣冠，随他快步迎出。
"拜见督师！"众人齐声行礼。
孙传庭微微颔首，目光越过众人望向堆积如山的物资："史大人，我军辎重粮草还需几日可全部装船？"
史可法顺着督师视线望去。海滩上，火药桶整齐码放如城墙，粮袋堆成小山，明军士卒们正喊着号子将火炮推上船板。他略一沉吟："回督师，若天气晴好，最快再有两日可毕。若遇风雨......至多五日。"
二人并肩沿水线行走，浪花不时漫过靴底。孙传庭忽然驻足："明日我将亲自率军开拔松山，笔架山就托付给史大人了。"他转身凝视史可法，声音陡然凝重，"我给你八千精锐，火器若干，俱是百战之师。此地乃我军命脉，万不可再有闪失。"
史可法整了整被海风吹歪的幞头，突然单膝跪地，捧起一抔黄沙："督师！下官虽出身翰林，是一介文官，但骨头绝对够硬！戚少保的《纪效新书》下官读了不下十遍！。"
他手腕一翻，细沙从指缝簌簌而落，"此次皇上钦点下官筹办水师，驰援辽东。若虏寇来犯——下官必率军血战，即使一人尚存，也绝不会让虏军踏过笔架山一步！"
"史大人快快请起。"孙传庭连忙扶着史可法起身："史大人不愧是皇上钦点之人，若我大明人人如史公，何至如此！"
二人在海滩上走了许久，聊了很多。孙传庭回到帐中，己经是下午了。
他坐在桌案前，拿起纸笔，想给崇祯去信一封，可刚落笔写了寥寥数字，便一把将纸张揉成一团。
出征时携带的二十万石粮草己耗去一半，存在杏山的三万石粮食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如今全军上下，加上黄得功水师携带的粮草，满打满算不过十万石——这点粮食要养活水陆战兵西万余、辅兵一万余，再加上军中的骡马，还有松山洪承畴部那一万多张嘴......算下来，仅够支撑月余。
他很想再找皇上要点粮食，可思虑了半天，也没有下笔，此时恐怕连皇宫内都人人勒紧裤腰带供给他这几万大军。
"难不成...真要被皇太极逼的退军？"
他嘟囔了一句，走出大帐，望着海滩上忙碌的士卒们久久无言。
——
小凌河口处，黄得功部的战船似乎无任何异动，依旧列成一排，封锁着海面。
刘勇正坐在船舱内，与一众将领商议今晚该如何行动。今晚的行动，黄得功己让他全权负责，他可是立了军令状！船舱内一时讨论的热火朝天。
徐海缩在角落里听这帮明军将领商量战术，越听越不对劲——这完全就是蛮干硬冲的路子啊！他实在憋不住了，壮着胆子站起来："各位...各位军爷，小的能不能插句话？"
刘勇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舱内瞬间安静下来。
"说！"
徐海咽了口唾沫，搓着手说："军爷们，大凌河那边可是有九千多清兵守着啊！他们那水寨是水陆两用的——水面上摆着战船和浮桥，岸上还修了营寨、挖了壕沟、搭了瞭望塔，防守严实得很！"
他见没人打断，胆子大了些："清兵主力都在岸上营寨里猫着，水上那些船就是个幌子。您几位刚才说的打法，就算把人家水寨都炸了，人家岸上根基一点没伤着，转头就能重新搭起来。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说到这儿，徐海偷瞄了眼刘勇的脸色，赶紧补了句："小的就是觉得...."
徐海见众将都盯着自己，赶紧接着说："诸位军爷，不是小的拆台。你们二十艘大船，撑死能装个三千多人，正面强攻，肯定抓不到尚可喜！"
他蹲下身，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画起来："您看，他们的粮仓都设在西北角上，离岸上大营有三里地。每天寅时换岗，那会儿守军最松懈。"
刘勇眯起眼睛："接着说。"
"不如这样，"徐海压低声音，"派一艘小船，三五个好手，绕道大凌河北边趁着退潮，从下游芦苇荡摸过去，先烧粮仓。等清军乱起来救火时，大船再从海面上开炮佯攻。"
徐海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你们主力部队则不能坐船走水路！需要提前从小凌河口上岸，待海面炮声一响，立即杀出，首奔尚可喜大营。"
他双手比划个不停，："从小凌河口上岸，离尚可喜陆地上的营寨仅有三十里路程，急行军一个时辰便可抵达！届时只需速战速决...."
张仁忍不住插嘴："你当清军是傻子？粮仓能没重兵把守？"
徐海"嘿嘿"一笑："军爷有所不知，尚可喜抠门得很，粮仓就派些老弱病残看着。上月小的还亲眼看见他们用发霉的粮食充数...如果是我的话，我有绝对的把握只带三五个好手就能把他们粮草烧喽！"
他说完看着刘勇，见周围的明军军官都沉默不语，连忙说道："诸位军爷，你们要信我啊，我现在比谁都想宰了尚可喜那狗贼，他不死，我家里人肯定待遭殃啊！"
刘勇突然拍案而起："好！就照你说的办！"转头对亲兵下令："一会把他带下去，把他说的画成详图.....徐海！今晚事情要是成了，赏你个百户做！"
徐海却"扑通"跪下："将军，小的不要官职。只求事成之后，能赏点银子让小的回乡奉养老父..."
刘勇沉默片刻，突然大笑："倒是个孝子！行！不过..."他脸色一沉，"你今晚就跟在老子身边！要是出了差错...你小子指定活不了！"
徐海连连磕头："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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