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之后的几天，小黑几人每天在库房里边，等着赵鹏那边什么时候能开始干活的消息。
老白、佟国庆和大明如同人间蒸发，不见人影。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白市村那布满裂缝的土墙上时，一场关乎村庄未来的变革，正悄然拉开帷幕。
选举日的清晨，露水还挂在苞米叶尖上，白市村的晒谷场就挤满了人。
用木板和竹竿搭起的临时主席台歪歪斜斜，横幅上 “白市村村长选举大会” 的字样被昨夜的雨水晕染得有些模糊，边缘还垂着几缕浸湿的纸屑。
主席台两侧各立着一根木杆，上面绑着褪色的红绸带，在晨风里无力地飘动。
村民们搬出自家的长条凳、马扎，甚至还有人扛来半截树桩当座位，高低不平的坐具在晒谷场排列出不规则的形状。
几个小孩儿在人群中穿梭打闹，手里挥舞着用报纸卷成的 “喇叭”，嘴里模仿着鞭炮声，给这场严肃的选举增添了几分生气。
罗刚站在人群外围，他望着主席台上摆放的红色票箱，那箱子边角磨损严重，露出里面的硬纸板，正面贴着的 “票箱” 二字被透明胶带反复粘贴，显得有些斑驳。
手心微微冒汗的他，时不时用中山装的下摆擦拭，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自从佟国庆消失后，村里的事务也陷入混乱，加上前一段时间小黑帮他拉选票，所以这次的村长选举非他莫属了。
随着老支书敲响铜锣，声音沉闷而悠长，惊飞了停在晒谷场边老槐树上的几只麻雀。
村妇女主任用那台老式的铁皮喇叭宣读选举规则，电流声刺啦刺啦地混在话语里，每说几个字就要卡顿一下。
“各位乡亲，咱们这次投票，不记名、公开唱票，选出来的村长，得带着大伙过上好日子！”
话音刚落，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几个平日里和佟国庆走得近的村民，低着头缩在角落里，用脚不断踢着地上的石子，眼神躲闪，不敢与周围人对视。
有个穿着油渍斑斑外套的汉子，掏出皱巴巴的烟卷点燃，却因为手抖，烟灰接连掉落在鞋面上。
投票环节开始后，村民们排着队走向票箱。
队伍里，拄着枣木拐杖的李大爷颤巍巍地握着铅笔，在选票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名字，铅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写几个字就要抬起头，眯着眼确认一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慎重。
年轻些的汉子则大大咧咧地勾上选票，随手塞进票箱，动作带起的风把票箱上的碎纸屑吹得西处飘散。
罗刚排在队伍最后，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投完票，心跳愈发急促。
尽管他知道这次选举其实也就是个过程，村长基本上就是他罗刚了，可从小连班干部都没当过的他还是有些紧张。
最后的唱票，毋庸置疑的肯定是罗刚当选。
晒谷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口哨声交织在一起。
新晋村长罗村长上台讲话。
同一时间，县医院的走廊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墙壁上剥落墙皮的陈旧气息。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在布满裂痕的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黑、二胖、宝库、杨西郎、良子、长海和庆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医院，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二哥在医院肯定憋坏了！”
二胖咧嘴笑着，手里提着一兜水果，塑料袋被撑得发出轻微的 “咔咔” 声。
宝库双手插兜，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经过病房时，还特意放慢脚步看了看里面的情况。
小黑走在最前面，眼神沉稳，却也难掩对兄弟的关切。
转过拐角，他们看到了令人唏嘘的一幕。
老鬼身上缠着血迹斑斑的绷带，肩头还渗着血渍，正吃力地拖着一个破旧的编织袋，另一只手拎着锈迹斑斑的搪瓷缸和缺了口的饭盒，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他的头发凌乱打结，胡子拉碴，衣服此刻沾满污渍，皱得不成样子，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与身体的疼痛做抗争，脚步虚浮，却又带着一股倔强的坚持。
“哟，这不是我鬼哥吗？” 杨西郎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还故意拉长了尾音。
老鬼猛地停下脚步，身体微微颤抖，像是被触动了敏感的神经。
他警惕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成凶狠的模样，仿佛一只受伤却依然要露出獠牙的野兽。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盯着眼前的众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吞咽着内心的不安。
小黑走上前，目光落在老鬼渗血的绷带上，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伤成这样，急着去哪？”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试探。
老鬼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肩膀上的编织袋滑落了几分，他伸手去扶，却扯动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的肌肉瞬间抽搐起来。
“不JB用你管啊，少特么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敌意。
“别特么不识好歹啊，就你现在这个B样，残疾人都特么能干废你！擦！”
长海忍不住向前一步，双手握拳，身上的气势瞬间凌厉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
但他刚迈出半步，就被小黑伸手拦住。
小黑的手掌坚定地按在长海的胸口，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
小黑盯着老鬼倔强的侧脸，想起他跟福全俩在白市村不要命的狠劲，心中生出几分欣赏，目光变得柔和了些：“老白都倒了，你现在孤家寡人了都，出去了咋整啊？？要不你跟着我们，至少有地方养伤。”
他的话语诚恳，带着一丝招揽的意味。
老鬼突然转身，眼中燃烧着怒火，绷带下的伤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胸前的衣服也跟着微微颤动。
“跟着你们？擦，别JB想好事了啊，我老鬼就算特么死在街头，也不会跟你们这些小B崽子的！”
他的声音嘶哑而坚定，在走廊里回荡，惊得远处病房的门轻轻晃动。
说完这句话，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弯成了虾米状，鲜血顺着嘴角溢出，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福全、杨二郎和地雷正好推门而出，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
福全拄着拐杖，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老鬼，想起之前的生死搏斗，又看看他如今落魄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黑哥，别跟他废话了，咱走。”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打断了僵持的局面
老鬼趁机挣脱开，拖着编织袋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显得艰难无比。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走廊里越走越远，编织袋时不时蹭到地面，发出 “刺啦刺啦” 的声响，仿佛在为他的倔强伴奏。
走着走着，他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可他很快又稳住了身形，咬着牙继续前行，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小黑望着老鬼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知道，有些人的骄傲，比命还重要。
等老鬼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宝库拍了拍小黑的肩膀：“黑哥，别想了。走吧！”
小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病房，转身和兄弟们一起离开。
傍晚时分，西海酒楼热闹非凡。
酒楼里，大圆桌上堆着小山似的菜肴。
油汪汪的锅包肉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小鸡炖蘑菇的香气混着粉条的软糯，还有刚出锅的蒸饺，热气把窗户糊得白茫茫一片。
小兰和大霞忙前忙后，众人落座。小黑坐在主座上。
他左手边旁边依次是宝库、二胖、杨西郎、地雷，右手边是杨二郎、为民、福全、庆丰、长海、罗刚、良子，再往后是王小光还有几个小兄弟。将近二十人，围在一个大圆桌外。
众人落座后，小黑先站起身来，端起了酒杯，说道：“今儿个兄弟们聚在西海酒楼，有俩高兴事儿，这第一呢，是庆祝二哥、福全和地雷康复出院！来，大家伙先干一杯！”
众人起身，喊道：“干！”然后众人喝光杯中酒。
小黑没坐，众人也都站着。
宝库拿着酒，给小黑又满上，众人也各自把酒满上。
小黑说：“第二杯呢，是庆祝罗刚成功当选村长，来干一杯！”
罗刚端着酒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哎，感谢啊，小黑，没有你，就没有我这个村长，还把几个兄弟给整受伤了！”
杨二郎在一边说：“骡子，你特么要感谢一会儿你自己个单敬，这特么小黑人家敬酒呢，你废特么什么话，都当村长了，一点眼力见儿没有呢！”
罗刚听杨二郎这么一说，更加不好意思了，忙说：“对对对，一会儿我单敬，来，小黑呀，不好意思了啊！”
小黑笑着说：“没事，本来也是庆祝你当村长，来，兄弟们，咱一起干一个！”
说罢，众人也举起了酒杯，喝下了杯中的酒。
小黑连干两杯，然后坐下。
二胖说：“黑哥，咱先整口菜呗，这没咋滴呢，两杯酒下肚了。”
宝库说道：“你就吃呗，黑哥也JB没不让你吃！”
二胖说道：“你看，我这不寻思着大哥都没动筷，我也不敢动嘛！”
小黑笑呵呵地指了指二胖，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你可得了啊，都是兄弟，啥大哥，来，吃！”
其实二胖跟小黑的关系自不用说，其实二胖这么做，也是给罗刚以及其他的人做样子，意思就是这一桌上，包括他们这一伙儿，小黑是大哥，大哥就得尊重，大哥就是权威。
众人开始吃喝。
吃了几口菜，罗刚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对小黑说道：“小黑呀，来，我敬你一杯，这杯酒首先感谢你帮着我当上村长，这杯酒我干了，你也别动啊！”
说罢，一仰头干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上。
罗刚接着说：“小黑呀，这第二杯酒，我再敬你，敬你心胸宽广，不计前嫌，你是个大哥，对兄弟、对朋友都没得说，我敬佩你，这杯你还别动，我干！”
又一杯酒下肚，罗刚接着给自己倒满，然后说：“这第三杯酒，我再敬你，小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表个态，白市村的村长不是我，是你，小黑，主要我在这个位置上，就永远是你！来，黑，我干了，你随意！”
说罢，罗刚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
小黑也起身，端起酒，说道：“罗哥啊，你见外了啊，咱们都是兄弟！来，我干了！”
说完，小黑也干了。
一旁的杨二郎揶揄道，“哎，不是，骡子，你没喝过啤酒啊？这特么没喝过也没这样的，你这一会儿，两瓶啤酒干没了，这玩意死贵的，你特么喝冤家呢？”
罗刚笑着看着杨二郎，没说话。
众人呵呵地笑着。
小黑端起了酒杯，对杨二郎、福全和地雷说：“哥仨儿，受苦了！我敬你们一杯，来！”
福全和地雷站起身，说道：“没有，哥，这点事儿算啥，跟着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们哥们都在所不惜！”
杨二郎说：“黑呀，我现在也跟着你混饭吃呢，你这么说就有点见外了啊，咱们哥们，你一句话，哥的命就是你的，没别的说的，你放心，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偷狗，我绝不撵鸡！干就完了！”
话音落下，西人一起喝了一杯酒。
二胖笑眯眯地逗弄着杨二郎，说道：“二哥，黑哥倒没想让你撵鸡，黑哥想......让你当鸡......”
大伙哈哈笑着，杨二郎笑骂道：“小黑需要，我特么就当鸡也无所谓，不过必须拽着你！”
杨二郎一句话，又引得各位哈哈地笑着。
众人边吃边喝，边唠嗑，非常愉快。
桌上有一个人也很高兴，那就是王小光，白市村的王小光。
之前他在二胖的怂恿下，先是搞定了自己的爹妈，让他们投罗刚一票，而后又在村里前后左右的撺掇，所以罗刚当选村长，他当然也有一份功劳，所以今天喝酒，二胖就让罗刚把他带上了。
此时王小光既高兴，又兴奋，因为能如此近距离地跟各位成名的大哥一起喝酒，够他吹一年牛B的了。
所以他在酒桌上尽量地表现，给几个大哥倒酒递烟，也给自己将来能进入到小黑的核心圈儿努力着。
夜深了，酒楼里的人渐渐散去。兄弟们互相搀扶着走出酒楼，脚步虽有些踉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月光洒在辽县的街道上，给这群意气风发的汉子披上一层银纱。
他们的笑声回荡在夜色中，仿佛在向这座城市宣告，属于他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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