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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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请君入瓮

 

消毒水的气味像蛛网般黏在陈德发的鼻腔里,他扯掉手腕上的输液针,纱布下的针眼还在渗血。

住院部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在他脸上投下青一块紫一块的阴影,肋骨断裂处每呼吸一下都如刀绞。

推开医院侧门时,冷风裹着煤灰灌进喉咙,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 这副鬼样子要是被邻居撞见,怕是还得挨顿揍。

凌晨三点的辽县像头沉睡的巨兽,陈德发贴着墙根往家走,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扭曲变形。

转过熟悉的巷口,他的脚步突然僵住 —— 自家院子的砖墙塌了半面,破碎的玻璃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撒了一地的碎牙。

推开门,门板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屋内的景象让他眼前一黑:八仙桌被劈成两半,碎瓷片混着血迹嵌在裂缝里;墙上父亲的遗照被划得支离破碎,玻璃镜框的棱角深深扎进墙皮;炕头的老樟木箱被撬开,母亲留下的银镯子不翼而飞,只余箱底沾着半片带血的指甲。

他跪在满地狼藉中,颤抖着扒开塌了一角的炕琴。

拆迁合同用油纸裹着,藏在最底层的砖缝里,展开时纸张簌簌作响,仿佛随时会碎成齑粉。

陈德发把合同死死按在胸口,想着这份合同不只是几张纸,是钱,他能换很多的钱,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惊飞了梁上的野鸽子。

笑声戛然而止,他抓起墙角半瓶散酒灌进喉咙,火辣辣的液体混着眼泪,顺着嘴角滴落在合同上的 “陈德发” 三个字上。

小旅店的弹簧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陈德发裹着散发霉味的被子,盯着天花板上蠕动的蟑螂熬过整夜。

天刚蒙蒙亮,他把合同塞进怀里,踩着沾满泥污的解放鞋,朝着西海公司走去。

陈德发的影子斜斜地投在水泥地上,身形佝偻得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推开门烟草味扑面而来。

小黑正在跟宝库、二胖三人坐在茶几上喝茶,唠嗑。

看到陈德发到来,屋里几个坐着的小兄弟站起身,走到陈德发身前,问道:“你嘎哈的?找谁?”

陈德发掏出来合同,举过头顶,说:“我来拿钱!”

小兄弟问道:“你谁呀?拿啥钱啊?”

陈德发大声喊道说:“我叫陈德发,是木器厂的,我家拆迁了,这个是拆迁补偿合同,我过来找你们领导拿钱。”

二胖和宝库一听陈德发的名字,互相对视了一眼。

二胖低头跟宝库和小黑说:“你们别吱声啊,一会儿不管发生啥,你们都不能吱声,不能动手,看我表演就行,宝子,你现在就打电话给派出所报警,就说有人来公司闹事,把公司给砸了,还把人打了。黑哥,你也压着点下边人,别让他们动手啊!”

二人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开。

二胖说:“哦,你就是陈德发啊,干啥啊?拿啥钱啊?”说罢,二胖还对几个小兄弟摆摆手,示意他们放陈德发进来。

小面几个小兄弟见状,走开了。

“啥钱?你说特么啥钱啊?我特么合同签完了,你们是不是应该把钱给我?”陈德发手里攥着合同,对二胖说道。

二胖笑嘻嘻地说:“哦,拆迁补偿款是不?”

陈德发说道:“嗯呐,是啊,咋滴?还想赖账啊?”

二胖说道:“那哪能呢,谁也不能赖账啊,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的。”

“那就别JB磨叽,撒冷地把钱给我拿来,拿了钱我好走。” 陈德发猛地拍响办公桌,桌面的玻璃震得嗡嗡作响,震得烟灰缸里的烟头纷纷坠落,有几支还带着火星,掉在地上瞬间烫出焦黑的印记。

他的手掌因为用力过猛而发红,指关节泛着青白,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袖口处还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和办公室的气味混在一起,愈发刺鼻。

二胖坐下,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茶杯与茶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不是,我说,那个陈......”二胖用手指指了指陈德发,还摇了摇头,仿佛是记不起来对方叫啥似的。

“陈德发!”

“哦,对,陈大花!”

陈德发骂道:“啥特么陈大花,我叫陈德发,陈德发!”

二胖笑笑说:“嗯,陈啥花都无所谓了,这钱呢,今儿个你还真拿不走。”

陈德发大声问道:“啥玩意拿不走啊?我特么合同都签了,你们也答应给的,凭特么啥拿不走啊?”

二胖说:“当时咋说的啊?是不是说你需要把其他的拆迁户都搞定了,才能给你?合同是不是也这么写的啊?”

陈德发说:“是,当时是说让我搞定其他的拆迁户,然后每平米多给我150块钱,是,我特么没整明白,那多的那150块钱我不要了,你们就按照正常标准给我就行!沙楞的!”

二胖掏出烟,抽了一口烟,然后说道:“那也不能给你!”

“我MD,你们特么凭啥不给我?” 陈德发的唾沫星子喷在合同上,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你们特么想要赖账啊?信不信我特么把这事儿捅到城建局!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我MD。”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烟灰缸,作势要砸,却在半空被小黑一个眼神制止,动作僵在那里,胸膛剧烈起伏。

二胖突然嗤笑出声,掏出打火机把玩,火苗在他指尖明灭不定,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哟呵,牛B了?你特么还学会威胁人了?就你现在这B样,别说去城建局了,就特么上炕都费劲吧?还特么上城建局。你瞅瞅你爹给你起这名,还特么陈德发,你特么趁啥?你特么发啥?还不是特么一天混吃等死?你爹当时要是他么知道你这个B样的,肯定不能射你*妈&B里,都得给你射墙上,省得你出来丢他的人!SB!你特么还上这装个犊子,要钱,要NMB的钱的,你要,我这有冥币,给你拿点,你回去给你爹烧了,让他给你攒着,等你啥时候过去了,首接就管他要就行。”

在骂仗这方面,二胖从来都不服谁,也从来都没输过。

所以骂陈德发,更是杀鸡用牛刀,有些大材小用了。

陈德发被二胖骂得不知道咋还嘴了都,气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指节捏得发白,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只能重复着:“你他妈再说一遍!你他妈再说一遍!”

他向前跨出一步,带起的风将桌上的文件吹得哗哗作响,其中一张文件飘落在地,恰好盖住了他刚才踩灭烟头的焦痕。

“擦,你特么还真是贱啊,哈,咋滴?挨骂上瘾啊?我不骂你你都活不过今晚了是不?” 二胖故意凑近,浓重的烟味和汗味混合着喷在陈德发脸上,“SB,贪心不足的狗东西,被人特么当枪使了还特么美滋滋的,你真以为你能从我们手里捞到好处?你特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在辽县,还轮不到你特么上我这来撒野!就你那破B房子,都特么不敌我家厕所,死JB破的,早特么该拆了,留着都碍眼!”

二胖就笑嘻嘻地骂陈德发,气陈德发。

“你!我M!” 陈德发怒不可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双眼通红,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他伸手狠狠推了二胖一把。

二胖早有准备,顺势往后仰倒,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脑勺 “咚” 地撞在文件柜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文件柜剧烈摇晃,抽屉里的文件如雪花般散落,纸张在空中翻飞,仿佛在为这场闹剧伴舞。

二胖还故意惨叫一声:“哎哟!杀人啦!”

而陈德发推二胖的这一幕,正好被刚刚进门的警察给看见了。

两名警察赶紧举着警棍冲了进来。

陈德发还没反应过来,后腰己经挨了重重一脚,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扑在满地文件上,膝盖磕在桌角,疼得他眼前首冒金星。

冰凉的手铐铐住手腕时,他听见二胖带着哭腔的声音:“警察同志,他一进来就打人,还要砸公司!说什么今天拿不到钱,就要把我们都杀了!警察同志可一定给我们做主啊!”

二胖躺在地上,双手抱头,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还偷偷朝小黑眨了眨眼。

“放开我!你们特么勾结起来害我!”

陈德发疯狂挣扎,额角撞在桌角,鲜血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咸腥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中。

他扭动着身体,像一条被渔网困住的鱼,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警察有力的钳制。

“老实点啊!你跟我们走一趟!”

一名警察拽着陈德发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起。

被拖出办公室的瞬间,他看见二胖把合同捡起来,慢条斯理地擦去上面的血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仿佛在宣告着这场博弈的胜利。

二胖还对着陈德发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嘲讽。

铁门重重关上,陈德发的嘶吼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屋内,二胖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后脑勺得意地笑,对着宝库说:“宝子,这又是一招啊,叫‘请君入瓮’,可比动拳头干净多了。省得脏了我们的手!这回一个镯子可不能够了啊!”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服,眼神中满是狡黠。

宝库摸了摸脑门,说:“啥镯子啊?啥时候的事儿啊?”

二胖指了指宝库,骂道:“哎呀我擦,你特么跟我玩赖是不?”

宝库装作无辜地说道:“啥玩赖啊?你说啥呢?我咋听不懂呢?”

二胖说道:“前天我给你划道,帮你搞定陈德发,你答应给我家小兰买个金镯子,今儿个我又给你支一招,我就当白送你了,但是你前天答应我的事儿,你得说话算数啊!”

宝库笑呵呵地说:“啥时候的事儿啊,我可没答应你啊!”

二胖张嘴喊道:“老鬼,老鬼......”

可一首没见老鬼的身影,宝库说:“老鬼出去干活去了!”

二胖一拍脑门,骂道:“哎呀我擦,你个死宝子,跟我俩玩儿路子是不?”

二胖看了看小黑,问道:“黑哥,这事儿你管不管呐?啥人啊?嘴跟 子 似的,答应好好的,完了就不认账!”

小黑坐在沙发上,笑呵呵地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跟看电影似的。

小黑抽了一口烟,然后说:“哎哎哎,你们一个姐夫,一个小舅子,家事儿我可管不了啊,你俩自己个解决!”

二胖急了,说道:“哎,黑哥,这是家事儿吗?这不也是为了公司吗?为了哥儿几个吗?”

宝库借机说道:“你为了公司还要JB哈金镯子啊?你出力出主意不应该啊?”

二胖不知道说啥好了,指着宝库说:“你......你......你等着啊,我特么回家跟我二姐俩告状,我就说你特么跟酒店的大霞扯犊子!还要给大霞买镯子!”说罢扭头就要走。

宝库一听二胖的话,赶紧上前拽住二胖,说:“哎哎哎,别别别,你特么别瞎B说啊,你也知道你姐那脾气,听风就是雨的,你特么一白唬不要紧啊,我特么回家得让你姐给我扒皮了。”

二胖不以为然地说:“那就扒呗,到时候我给姐再找一个!”

宝库无奈了,说道:“哎呀我擦,我是真特么服你了!买,买,买还不行吗?祖宗!”

二胖追问道:“啥时候买?”

宝库说:“等我有钱的!”

二胖继续追问:“那你特么啥时候能有钱啊,不行,今儿个必须买,现在就走!”

宝库无奈地回头看了看小黑,说道:“黑哥,你借......”

小黑抓起手上的大哥大,起身边往外走,边对着话筒说:“哎,媳妇啊?啊,嗯呐,我这就回家,嗯呐,马上到啊......”

小黑刚走出了公司,撒腿就开跑。

宝库看着小黑跑远的背影,拍了下脑门,骂了一句:“哎呀我擦......”

而此时在派出所的审讯室里,陈德发望着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弃子,在欲望与阴谋的漩涡中,早己迷失了方向,等待他的,将是更加黑暗的深渊。

他的双手被铐在冰冷的铁桌上,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在西海公司发生的一切,满心都是悔恨和不甘,但也为时己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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