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大长老这下真真是怒了，脸红脖子粗的，来来回回踱步，布鞋把玉质地板踩的砰砰响。
“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了你们放肆？快，滚滚滚！”
宋鹤卿不言不语，清浅的眸子定格在封拂脸上。
后者扯着裙角上的飘带，把那朵银线绣的暗莲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这厢宋鹤卿微微扬起嘴角，那厢封拂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俏脸埋在胸前，耳后缓缓爬上一抹粉色。
娇糯可怜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宗主饶恕细细，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封细细木着的小脸也隐约有点发黑了。
她看着宋鹤卿那张笑脸，与封拂的娇羞不同，只板着脸说了一句：“当时与弟子一同路过乱世窟的正是这二位。”
封拂猛地抬头，声音也不酥了，耳根也不粉了。
她惊诧的呼声还没升起，就忽地咬住下唇，一副被冤枉却仍然坚韧的模样。
闻容时也难以置信地直起身子，第一次直视起这位样貌年轻的宗主来。
第一眼他是惊艳的，不过马上就回过了神。
“弟子斗胆一问，乱世窟出事了？”
“哼，那可不，那可是能要了你们全家脑袋的大事！”大长老翘着胡子道。
他那双布鞋鞋底仍然狠狠砸着地面，走出了姑嫂不认的步伐。
封拂似乎吓破了胆，挨在闻容时身边不出声。
后者也是欲言又止。
但看着眼前那道单薄的青色背影，他还是沉默了。
刚刚突破的筑基修为、城外独居的祖父、在朝谋权的父亲母亲，还有他的大好前程，无一不让他留恋。
大长老如此气愤，可见此事不一般。
若是贸然出头作证，那……
“一同路过的还有一个薛顽，也是本宗弟子。”封细细面无表情道。
封拂美眸中流露出震惊与受伤的神色。
她没想到自己的好妹妹会拖自己下水。
倘若他们都都收了罚，那还在人间的父亲母亲该怎么办？
那封家该怎么办？
细细真的，好自私……
“还有一个没来？”宋鹤卿轻声道，“那你们两个，关于封细细说的同伙一事，是也不是？”
这人乍一瞧确实和颜悦色的，可仔细看来，平时那些懒惰的恶劣因子此时格外活跃，似乎正源源不断地从七窍中奔涌出来。
特别是“同伙”这一词，其分量相当于：只要你说一声“是”，各路修仙者就马上移夷平你的家族。
肃世宗乃是高门大派，自然不会亲自动手，但有的是些流浪散人代劳。
闻容时额前冷汗渗出，后槽牙咬紧。
心中的愧疚终究敌不过大好前程，他摇了摇头，“昨日弟子等人的确与封师妹遇到过，不过当时距离乱世窟还有好一段路程，实在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奥。”宋鹤卿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
面前的小姑娘跪得依旧笔直，脸上不带着丝毫情绪。
宋鹤卿看着她，忽然笑了。
“你们，”他指向闻容时与封拂，使得两人屏息低头，惶恐万分。
“去吧那个叫薛顽的孩子找来。”
听到此话，两人都是猛地松了口气，俯身拜过之后退出殿外。
宋鹤卿又示意大长老去将那几名看守乱世窟的弟子找来。
直到整个大殿没了别人，他才抱着猫，步履轻轻地走到封细细面前。
随着头顶一声轻笑，封细细耐不住了，身上的短刀已被收缴，她暗自捏住了怀里的一张纸符。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不舒服，十分诡异。
指尖才碰到黄符一角，那橘黄的肥猫忽然“嗷”地一声，拖着断腿扑倒她身上。
那一身冷白华裳的小宗主就这么在旁边看着，双手抱胸，任由疯狂撕咬着她的衣裳，直到猫儿从中拖出两张纸符并甩到地上。
封细细沉默，收回手，青色的衣襟散乱。
宋鹤卿看着她依旧没有表情的脸，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直至跌倒在地。
疯狂的笑声震颤耳膜。
猫咪不仅并未受惊，更是拖着断腿爬到他胸前轻蹭，像是在邀功。
封细细看着他们，只觉得诡异极了，身体不由自主绷紧。
宗主他…好像是个疯子。
“……为什么让他们去找薛顽，不怕他们串通一气吗？”她问。
宋鹤卿半撑起身子，歪倒在高高的台阶上，雪白繁琐的衣衫散乱在地，颇像个撒泼打滚的顽童。
他说：“我就是要让他们串通一气呀。”
封细细眼帘微压，眸中凶光一闪而过。
“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你很有意思。”
宋鹤卿拎起猫，玉石般细白的手指揪着肥猫的后颈，用了不少力气。
猫不挣扎也不叫，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无辜。
“这只猫也很有趣。对待有趣的东西……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封细细沉默地看着他逐渐癫狂的脸。
“打压她、否定她！把她压入谷底，再亲手打捞上来……”
那张稚嫩漂亮的脸上，带着不合时宜的沉醉。
封细细猛地站起身，转身往后走。
身后癫狂的笑声毫不停歇，尖针一样刺着耳膜。
整个修真界，好像都疯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封细细刚迈出殿门，几名证人纷纷被押送到外，除了噤若寒蝉的几个合欢宗弟子之外，还有满脸写着“真麻烦”的薛顽。
宋鹤卿的笑声未止。
大长老叫停前进的众人，快步上前关上了大殿的门，隔绝掉了里面的动静。
“咳！”他清了清嗓，大声说道：“宗主繁忙，此事由老夫代劳。”
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下，他掰过小姑娘的肩膀，大手捏起那张脸，面向众人。“你们合欢宗的几个，能否确定这小丫头是当天唯一一个路过乱世窟的人？”
闻容时心里一揪，身旁的封拂立马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看着两人亲密，薛顽不屑地冷哼一声。
他薛大少爷向来不屑于说谎，若不是阿拂师姐亲自劝说，他才不会来帮闻容时这个伪君子来做假证！
这伪君子竟然还勾引师姐，可恶！
看着合欢宗几人口风一致，大长老满意点头，随即话头指向薛顽。
“你小子，怎么说？”
薛顽撇嘴，看了封细细一眼，嫌弃地偏过头。
头冠上的碎玉玛瑙撞得叮儿咣当响，他不屑道：“您看我是会与这种脏丫头为伍的人吗？怎么会和她同行！”
大长老点头，松开封细细的脸，随后一手拎着她的后领把人提了起来。
“散了散了，收押！”
“等等！”
闻容时挣开腕子上的柔荑，大步走到大长老面前。
封细细掀起眼皮看了看他。
“怎么？”大长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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