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细细额头不停地渗着冷汗，目光平静地盯着他。
“你筑基二级了，真快。”
闻容时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他回避着她的视线，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迅速挑开话题道：“我带你回封家，他们都很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封细细手指还在颤抖，悄悄摸到身后的包袱。
她死盯着闻容时的眼睛。
“担心我逃出来坏了他们封家名声？闻容时，当时你是如何开口作证的应该没忘吧？”
“那是缓兵之计，过完年我就会回去为你求情的。”闻容时一脸受伤，一向温和的声音也拔高了不少，像是极力挽救着自己在小姑娘心中的信任。“我们相识多年，我怎么会不救你呢？”
“那你在作证时为何说谎！”
应声，封细细猛地起身，将手里碾碎的药丸撒向对方。
颗颗粒粒的小东西迎面而来，辛辣的气息兜头罩下，闻容时疼得睁不开眼，捂住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
等他缓过劲来，身边已空无一人。
虽然逃脱，但封细细此刻的处境却并不好。
灵力耗尽，一沓符纸几乎报废。
兜里的丹药也都是些基础的强益身体的作用，因着材料毒辣，碾碎了也勉强当做鼻涕粉用。
很快，她来到风迟城侧门前。
平时这里相对冷清，但此刻这里却汇聚了不少人。
好像人人都知道了封家抓人的消息，三个两个的在旁边守着，想着运气好能抓到人，混得一两个银钱。
封细细抿着唇角，白净的小脸上浮现起凝重的神色。
看来封家是不要她这枚棋子，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正在她苦思冥想如何逃出生天的时候，一个小孩子拉住她的手晃了晃。
封细细此刻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看着这个不过三五岁的小男孩，稍微宽心的低下头，牵起他的小手。
“走丢了吗？”
逢年过节的闹市里，孩子走丢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儿。
小男孩摇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墙根。
“姐姐，你可以跟我去折梅花吗？我要送给娘亲。大人们不让我从大门出去，但我知道那里有个狗洞。”
他说着便扭捏起来，看起来很是不安。
“可是我一个人不敢去，姐姐能陪我吗？”
封细细心念一动，应了声好。
往年过年过节她帮的小孩子也不少，不是爬墙抓猫就是带着找爹娘，这点小忙倒也没什么。
而且如果那狗洞真的能钻人的话，倒也不是为一件好事。
跟着小男孩来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这里堆放着隔壁铁匠铺的各种杂物，封细细打量了一眼，小男孩已经率先摸到洞口钻了出去。
城墙一向厚，封细细怕他卡住，伏下身体看了看。
万幸，小男孩顺利钻过了狗洞。
他在墙外用稚嫩的声音叫着，“姐姐快出来呀，这里好黑，我好怕！”
“等等。”
封细细将背包固定好，趴下身子，小男孩就蹲在对面紧张地看着她。
身体刚进入狗洞一半，还算宽松。
她抬头要安抚几句那孩子，却蓦地瞧见男孩身边一只艳红的绣花鞋。
糟！
对面的女人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顾不得伪装了，连忙嚷嚷。
“快！人要跑了！快给堵住！”
任谁都想不到她居然会栽在一个小孩子手里。
被丢在封家众人面前时，封细细坐在地上，连眼都不想抬。
封奉青唧唧歪歪地骂了一通，封拂也噫噫呜呜哭劝了一通。
但都没用。
封细细石雕似的坐着。
此时，在她手上吃了一瘪的闻容时也回来了。
他提着剑，看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封细细，面上依旧难掩受伤的神色，但依旧温和道：“还是回来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封细细没吭声，但封奉青却跳了脚。
“关心她？半夜跟着两个男人鬼混的小有什么可关心的？没脸没皮的贱种！”
这话明明是封奉青嘴里说出来的，却像是烧到了闻容时的嗓子眼儿。
他张了张唇，却没说出反驳的话。
毕竟事实的确如此。
细细她跟着两个男人逛夜市，住进了一处宅子里。
这于情于理，都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做出来的。
细细她的确做得有些太不合规矩了。
对于如此谩骂，封细细只是看了眼那张涨的通红的老脸，依旧没回话。
封拂哭了几声就已经嗓子干哑、眼睛红肿了。
她扯着封奉青的袖子摇摇欲坠，我见犹怜。
“爹，别这么说，细细她或许是万不得已……”
这时，封细细终于有了反应。
她坐直了身体，看向那个哭丧似的封拂。
天知道她刚来到这个家时，即便察觉到自己得不到公正的爱，但还是很喜欢这个姐姐的。
封拂聪慧、勇敢、美丽、孝顺，大家都很喜欢她，很爱护她。
她对大家也都很友爱仁慈。
她会亲手给封父封母准备昂贵的礼物，会和犯错的玩伴一起受罚，对下人的打赏也从不吝啬。
唯独对她的妹妹，封细细。
封拂会刻意堆砌对她的好。
在她瘦弱可怜时夸赞她的美貌；在她没得到一件像样的生辰礼物时怒斥大家的随意；在她实力进阶时，红着眼夸赞她厉害，自己为什么不行。
这看起来是救赎。
可在这之后，玩伴们愈发嘲笑她的丑陋，大家愈发不记得她的生辰，长辈也愈发怀疑她的进步是否真实。
他们认为她是封拂的寄生体。
——封拂本就是好的，封细细合该是差的。
现在也是这样。
封拂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又将她压在了罪责的案板上。
她无法呼吸、无法像一条活鱼似的扑棱。
封细细知道，自己千万句的解释也辩驳不了封拂的一句默认。
他们甚至不需要证据，就可以相信封拂的话。
封细细久久不发一言，封奉青愈发恼怒，大手指挥着家佣，脸色铁青。
“把她身上的包袱给我扒下来！我倒要看看那些个野男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封细细捏着包的手指微紧，终于从混沌中挣扎出来，警惕地看着几个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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