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小友,你这单的主家是?”张天师抛出疑问,语气轻轻,但眼睛却死死钉在封细细身上。
小姑娘不动声色地晃了下铃铛,身后直立着的女尸瞬间“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众人吓得纷纷退让,店家更是大叫着爬上了顶梁柱。
然而女尸一倒,斗篷便也散开,露出身上一袭精致衣衫。
一股暖流无声绕上手腕,封细细感受着他的温度,定了定心。
“如你所见,没有主家。这女子是我在乱葬岗找到的,我见她衣着不俗,想带到城里碰碰运气。”
张天师眼中的锐利被这几句话抹淡,但依旧还有些怀疑。
他瘦削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刻薄,又问:“你昨晚为何抱着尸体来住店,而非操纵她?”
“你在审问我吗?”
封细细眼神轻飘飘划过去,看到对方略显尴尬的表情后,道:“这女尸死前刚生产过,还断了脊柱,自然是站不起来的。当时夜半三更又是荒郊野岭,我如何给她续骨养身?”
张天师脸上表情千变万化。
尴尬、恼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最终都变为愧疚与和善。
“小友莫怪,如今世间不太平,我便多问了一嘴。店家,还不快快准备些吃食来!”
然而唯一的店老板此刻却挂在柱子上,浑身抖成了筛子,白着脸哆哆嗦嗦地指向地上的尸体。
“是、是她……不,大师!天师、菩萨!这尸体您不能带走!”
“为何?”小道士问。
“这、这……”
店家支支吾吾,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斗篷敞开了一些,里头少女清丽的面容半遮半掩,但难掩年轻容色。
封细细暗暗捏住了手心里的符,以防不测。
而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张天师此刻却当起了老好人,一副为难又悲悯的模样说道:“此尸极阴,既然店家害怕,我们这些道家弟子也不好和这极阴之物共枕与同一屋檐下,事关明日驱鬼,不如小友先将尸体移送到屋外马厩?”
店老板眼珠子一转,也赶忙道:“对啊对啊!姑娘,你要是把这女人放屋子里,就要多加一个人的房费的!”
封细细看了看女尸,又摸了摸空瘪的荷包,目光扫过张天师与店老板两人,轻轻抿唇。
“好吧,但我还是建议将她放到遮风避雨的地方。”
说着,她眼睛看向店老板,像是一阵冷冷的阴风飘过去,“不然我也不确定会不会发生什么。”
老板一个哆嗦,连忙叫道:“柴、柴火房!将尸体放到柴火房就是了!算我们倒霉!”
封细细冷眼瞧着他。
不知为何,身旁的张天师却像是突然松了口气。
封细细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却发现对方依旧还是那副悲悯的表情。
死者为大,张天师指挥着小道士们,将女尸轻手轻脚地抬到了柴火房,放在一团厚厚的干草上。
这举止,倒真是极为尊重尸体的。
“说起来,薛顽那孩子好久没出现了。”
饭毕,张天师擦了擦嘴,摇头叹息。
封细细仿佛不知饥饱,依旧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静静地听着,没答话。
张天师又自顾自地说了几句之后,起身告辞回了房间。
他前脚刚走,小姑娘就将袖子里黑漆漆的怪物放出来,后者飞快席卷了整个餐桌,连骨头都没留下。
“我们去祭坛看看。”封细细说。
怪物顺从地点点头,依附在她的手腕上。
漆黑的夜兜头罩下,寒风阵阵盘旋,被风卷着的叶子互相击打着,像是恶鬼躲在暗处的呼噜。
好巧不巧的,天上飘起毛毛雨。
空旷的树林中无处躲避,封细细抬手抹了抹额头,看向黑洞洞的天空。
雨丝就像是从那黑洞中抛出的银针,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雨忽然下得紧了,远处响起一声闷雷。
眼瞧着也就差几步到那河边,封细细想了片刻,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一道半死不活的哭叫也逐渐清晰。
那声线分外熟悉,分明是薛顽那家伙!
只是怎么嚎得像是被折磨得半死的样子?
封细细适当地放满了步子,借着树木掩护,慢慢靠近。
漆黑的恍若深渊的湖边,一盏小巧的玻璃灯外倒在地上,照亮一小团黑暗。
薛顽倒在地上,鬓发散乱,华贵的衣服上沾满了泥污,随着他的爬行,的土地上被撕开一道道狰狞的痕迹。
而他身边,捧着孕肚的女人悠哉悠哉踱着步,漆黑的淤泥在她脚下生出一朵朵花,衬得那出来的皮肤愈发白皙。
她嬉笑着在薛顽身边转悠,仿佛没听到对方惊恐的尖叫,态度就像是逗弄小猫小狗。
封细细看了眼旁边完好无损的供桌,走出草丛。
女人依旧吧嗒吧嗒踩着泥水,像是没看到她。
反倒是薛顽率先注意到来人,连忙手脚并用爬过去,原本稚嫩清俊的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
“大……大师!大师救我!我家有钱!要多少给多少!救救我!”
“嘻嘻,别呀~”
女人用脚尖踢了踢他,笑道:“小郎君,人家还没玩够呢!”
薛顽眼中的惊恐如有实质,仿佛马上就要流淌出来。
他拼命往前爬,边哭边喊:“大师救我!我的腿……”
封细细皱眉,捏了捏袖子里湿濡了的符纸,到底还是没舍得。
她看向女人,语气平平:“别杀他。”
薛顽忍不住震惊了一下,随即立刻恼了,“你傻了吗!你这么说她会听?快解决了她啊!”
谁料下一刻,女人就捧着孕肚乖巧站好,嘻嘻笑道:“好,不杀。”
薛顽:“???”
顾不得疑问,他慌忙爬到封细细身边,抱着她的腿,瞅着眼前的女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啊?她真听你话啊?”
语气中是掩不住的震惊与崇拜。
封细细踢了踢腿,他也立马识趣地放开,眼巴巴地瞧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大师。
“我不小心把腿摔伤了,能不能送我回客栈啊?我加钱!”
封细细并没理会她,而是走到红衣女人面前。
她问:“他们已经布好阵,明天就要收你。”
女人看了眼那阵法,眼中意味不明,嘻嘻笑着:“还不知道是谁杀谁呢!”
封细细皱眉,“你真的不要我送你去投胎?孩子呢?”
“不用,我本就不属于这里。”女人说着,便朝薛顽竖了一下中指,咧着一口白森森的牙笑。
惹得薛顽怒目而视后,便抚着肚子又道:“再说,这孩子还没出生下来,如何算得了一条人命呢?你说对吧?”
有个道理,叫救得了一线生机,却救不了一心求死。
封细细了然点头,便没再询问。
她隐约已经猜到什么,但并不能确定。
第二天大早,众人先后在楼下用过早膳。
直到众人快要吃完,薛顽这位小少爷便被一众家丁前呼后拥地请了下来。
腿伤并不重,只是肿了一圈,加之昨夜太过恐惧,便一时没有站起来。今天倒是可以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到楼下依旧蒙着身子的封细细,这小少爷顿时眼睛一亮。
“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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