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刃将大剑往地上一杵，发出“咚”地一声，明晃晃地恐吓。
“我问你，你这可藏了什么东西？”
引路的狸奴靠在封细细耳边，与封细细道：“这就是给我，金子，那个。”
封细细会意，微微颔首。
这边圆肚老人面色不改，十分坦然道：“家中自有藏书，也略有些金银。好汉是否想要借一些去？”
这的话说的倒是不错。既挽了面子也解了危机。
但甲刃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应付。
只听甲刃冷哼一声，双手一拍，那漆黑的大剑又插入地面几分。
众人吓得胆寒不已。
连那圆肚老人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诧。
随即他飞快看向身上没几两肉的封细细，试探道：“好汉可是要我府上姬妾相陪？”
这倒是真的把甲刃当成男人了。
甲刃只是挑了下眉，扬声道：“你那姬妾们可是都在水池里泡着？”
圆肚老儿脸色一变，随即加重了语气，“好汉若要，我自然会让她们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朝家仆们使了个眼色。
顿时，家仆护院将封细细一行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实。
“但您要是来找麻烦……哼，可别怪我没提醒，我这些仆从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哎！啊！！！”
随着圆肚老儿掩面哀嚎，四下顿时鬼叫一片。
甲刃握着手里的大剑，就像是拿鞭子一样轻巧。她动作行云流水，将周围的人挨个用剑背打了个遍。
没啥伤口，也不太疼，但震慑力足够。
特别是这老儿，被那剑背“啪”地一下砸在了脸上。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气得他在原地跳脚，嗷嗷直叫。
封细细与甲刃对视一眼，互相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信息。
这事拖不得。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倒时没了小鹅，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就更难了。
于是他们一个拖着圆肚老儿，一个拖着小鹅和老太太，一路杀到了那水池。
这次狸奴没有带路，甲刃却十分熟练地开辟前路，领着封细细一路向前。
水池在一个偌大的房间里，房梁挑高，整个空间看起来十分开阔但血腥味也奇重无比。
越过一扇屏风，几人来到水池前。
水池大而宽。
里面血水浓浓，雾气蒸腾。
水面上飘着百十具尸体，随着缓缓浮动的波浪而互相拥挤。
尸体有的还有着完整的皮肤，有的已经腐烂发臭，肢体碎的不成样子，仅仅靠着骨头互相牵连着。
此番景象足矣令人瞠目结舌，灵魂震颤。
随着越来越靠近，恶臭也越来越明显。
此时小鹅也不再挣扎了，她定定地看着那池血水，血水里也模糊地映出了她的倒影。
她看着自己厚重的妆容，神情恍惚。
忽的，水面波浪躁动，一股邪气随之鼓动，水上的尸体互相挤压着，碰撞着，尸臭愈发明显。
意识到不对，封细细拉着小鹅要走，结果却晚了一步。
原本小鹅正盯着的水面上，一个肉色的东西破水而出，溅了她一头血水。
这样恶臭的东西弄进眼睛里并不好受，女孩被疼得嘶叫，拼命擦着脸。
与此同时，那个肉团似的东西也显现出了全貌。
是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
印堂漆黑的，双目无神。
他此刻正哇哇大哭，死死抓着小鹅的裙角，血水黏液还沾了他满身，看起来黏腻恶心。
众人的视线顿时都被吸引过去，那圆肚老儿看着小鹅，忽然一惊。
他颤颤巍巍伸出手指，指着她的脸，“你！你？”
封细细也把目光挪过去，只见原本妆容可怖的小鹅，脸上一片厚重的脂粉被抹掉，露出白净清爽的小脸。
这样貌清丽不俗，有些邻家姑娘特有的青春可爱。
而圆肚老儿却像是见了鬼一般，指着小鹅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封细细与甲刃对视，两人站到一旁，决定观戏。
狸奴示意她看那小娃娃，道：“就是他，被我吃了一半。”
封细细看过去。
那小孩虽然满身脏污，但看着圆滚滚胖乎乎，憨态可掬，并没有什么异常。
怕是将魂体换到了小孩身上。
此时，那圆肚老儿也说出来了一句完整的话。
他看着小鹅，满脸惊恐，且带着嫌弃，怒道：“你这邪门的村妇！怎敢再找来？信不信我叫马车将你和你奶奶尽数碾死！”
随后一边转头找人一边念叨。
“妖妇！大人，这里有妖妇！快来帮我收了她！”
小孩扯着小鹅裙角，咿咿呀呀半天。
小鹅看了看这小孩，双手将她托起抱入怀中。
她显然没有要理那圆肚老儿的意思。
可对方却不依不饶，见她抱住孩子更是气得跳脚，三角眼底原本的精明算计尽数变成了歇斯底里。
“快将我孩儿放下，你这贱民！”
小鹅终于抬眼看他。
红袄红花衬得她与这满池血色融为一体。
她说：“洪老爷，这孩子也是我的。”
这话说得工工整整，好似用木刻似的，丝毫没有之前那副只说“跟我走吧”的疯癫模样。
此前怕都是装的。
“再次见到你我便知我的命数又走到了尽头。”小鹅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孩子。
明明她也是个孩子，但动作却那么温柔，那么慈爱。
她又看向封细细和甲刃，说：“今夜有二位做个见证，我也不算死不瞑目了。”
随即，在洪老爷几欲吃人的目光中，小鹅抱着孩子，平淡地叙述起往事。
大约两年前，小鹅的亲生父母从城中会老家，说是要接小鹅去城里过好日子。
老太太心说这是好事，就没拦，让小鹅跟着走了。
再次回来，也不过半个月。
小鹅精神恍惚，形容凄惨，更可恶的是，她还大着肚子。
所谓的“过好日子”就是被卖到洪家当小妾。
她与前半生相依为命的奶奶说了自己的遭遇，奶奶气不过，就要去算账。
可小鹅说，洪家有个厉害的巫师，求什么得什么，只需要一点处子血。
哪可知，洪家这家大业大，便是这满池的处子血换来的。
问了奶奶，才知那叫小鬼。
但小鹅在洪家的日子里怀了孕，是洪老爷的。
他说那么多女人不玩白不玩，不如让他挑几个来试试到底是不是处子。
小鹅样貌清秀，自然而然就落入了他手中。
等到足月孩子生下，小鹅看着这个男婴忍不住日日流泪，最终还是决定将孩子送回洪家养育。
她看不得，也养不起。
但这么一去，也就送上了死路。
洪家的小鬼修炼恰巧还需要一人性命，遍选中了自投罗网的小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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