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的婚讯,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京城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姚家作为皇亲国戚,本就门庭显赫,戚家是高攀,所以这场婚礼实在是不敢怠慢,就算是厨房的烧火丫头也是一身新衣,庭院里更是被一层浓重的喜气所笼罩。大红的灯笼从府门一首悬到内院,映得青石板路都泛着暖融融的光。前来贺喜的官员、世家络绎不绝,车马喧阗,衣香鬓影,将戚府的热闹推到了顶点。
府内上上下下,人人都忙的脚不沾地。管事们扯着嗓子调度着仆役,丫鬟们端着茶点穿梭如飞,连平日里沉稳的曾妈妈,额头上都沁着一层薄汗。这等盛事,容不得半点差池。
后院一角,相对前院的喧嚣,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忙碌。孟昭正紧紧牵着悦茗的手。悦茗穿着一身簇新的藕荷色襦裙,头上梳着双丫髻,簪着小巧的珠花,模样原本是极清秀的。可她那双眼睛,却不同于同龄人那般灵动,时而木讷时而欣喜。
几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夺走了悦茗本该拥有的聪慧灵秀,留下的,是停留在幼童般的心智。如今悦茗的行为举止越来越不正常,甚至有时会暴躁易怒。连极为亲近的孟昭又是都拿她没办法。这成了戚家上下的隐痛,也让孟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今日是大哥大婚,场面混乱,她半步都不敢离开悦茗,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做出什么惹人笑话的事来。
“悦茗,”孟昭蹲下身,轻轻理顺悦茗额前的碎发,声音温柔又带着几分郑重,“等会儿去前厅入席,跟着我,别乱跑。看到那么多人,别激动,也别觉得稀奇就凑上前去。”
悦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指却紧紧地攥住了孟昭的衣袖。
孟昭继续叮嘱:“吃饭的时候,少说话,多吃菜。别人跟你说话,你就笑笑,或者小声回一句就好,别讲个不停,也别问些奇怪的问题,知道吗?”她怕悦茗记不住,又重复了一遍,“尤其不要……不要提到以前的事情,或者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悦茗眨了眨眼,小声应道:“知道了。”
“真乖,我们去前面的花厅等木棉吧,等下可不能再将手帕随意扔地上了,要是被别人捡到就说不清了。”
孟昭这才稍稍放心,牵着她的手,准备往花厅走。刚转过一道月洞门,旁边是一片小小的花园,假山玲珑,花木扶疏。正当她想再叮嘱几句时,身后的假山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衣料摩擦石头的声音。
孟昭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将悦茗往自己身后一挡,自己则警惕地转过身,手也悄悄攥紧了袖中的一方帕子。这是戚府内院,又是大婚之日,怎么会有外人躲在假山后面?
她屏住呼吸,缓步上前,绕过嶙峋的山石,目光锐利地扫去——只见一个穿着普通青布小厮衣裳的少年,正有些狼狈地蹲在假山的阴影里。
西目相对,那少年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泛起尴尬的红晕,嘴角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孟昭看清他的脸,更是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来。
“不是,你?”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和愠怒,“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穿着……这身衣裳?你到底是哪家的?”
眼前的少年,正是元宵节遇到的那个小混蛋,不过他平日里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何时见过他这般窘迫模样?一身小厮的粗布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格不入,偏偏他还一脸“被抓包”的尴尬。
穆屿珩干咳了两声,眼神有些闪躲,指了指假山后面更隐蔽的一处角落:“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真的只是……只是觉得前厅太吵,想找个地方躲懒歇会儿。”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理由有些站不住脚,又补充道,“就是看你家院子修的不错,随便逛逛。”
可孟昭哪里肯信他这“躲懒”的借口。她气不打一处来,脸颊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怒视着他:“躲懒?你好大的胆子,随便逛逛?竟逛到我们戚府的内院假山后面来了!若是被旁人看见,成何体统!”
听到这话,穆屿珩伸了个懒腰懒散的说道:“切,实话告诉你吧,这天下就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我来这里是给你们戚家脸面!”
他正说着,身后的悦茗探出头,好奇地看了看,待看清穆屿珩的脸,眼睛瞬间瞪圆了,像是被点燃的小炮仗,猛地挣脱孟昭的手,指着穆屿珩就大声嚷嚷起来:
“又是你!!”她的声音清亮,带着孩童般的尖锐,在寂静的小花园里格外显眼,“元宵节的时候,就是你抢我的兔子灯!你这个坏人!你来我们家干什么?是不是又想抢东西?!”
当时穆屿珩并不是冲着悦茗去的,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悦茗竟记到了现在。
“悦茗!”孟昭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去拉她,“别喊!小声点!”她生怕悦茗的叫声引来旁人,到时候男子私闯内院与戚家的女儿吵吵闹闹的事情传出去,恐怕戚家的脸面不好看。
可悦茗正处在被“仇人”冒犯的激动情绪里,哪里肯听。她甩开孟昭的手,气鼓鼓地往前凑了两步,对着穆屿珩继续喊道:“你不准走!我让爹爹把你抓起来!来人呐!!”
穆屿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哭笑不得,又有些无措。他仔细审视着悦茗,又想起孟昭刚才对她的一番叮嘱,大约明白了悦茗似乎有些不同。他看着悦茗气呼呼的样子,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两句,又觉得对着一个心智不全的小姑娘解释,似乎也没什么用。
孟昭见拉不住悦茗,急得满头大汗。再这么闹下去,肯定要出事。她一咬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抓住穆屿珩的胳膊,用力往后拽:“你快走啊!!”她压低声音,几乎是在低吼,“今日我大哥结婚!别在这儿惹她生气了!你没看到她都要闹起来了吗?!”
穆屿珩:原来是大哥啊。
穆屿珩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看着她焦急又恼怒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却还是配合地往后退了两步,躲到了假山的更深处。
孟昭见他藏好,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转过身,蹲下来,拉着还在气呼呼瞪着假山方向的悦茗,柔声哄道:“悦茗乖,你看,他被我打跑了,再也不敢来了。”她指了指假山后面,做出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
悦茗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假山,又看了看孟昭,见穆屿珩确实没再出来,这才慢慢消了气,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孟昭好棒!下次换我来!我娘说我现在一拳头能砸死一头牛!”
“是是是,”孟昭连忙顺着她的话说,拉起她的手,“我们不跟他计较了,走,我带你去花厅吃东西,有你最爱吃的糖糕呢。”说着,她也不敢再停留,几乎是半拉半拽地带着悦茗,快步离开了小花园往花厅走去,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她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月洞门外,花园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假山后面,穆屿珩慢慢走了出来,脸上的尴尬早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被孟昭拽住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他轻轻笑了笑,目光落在了脚下的地面上。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朵小小的绒花,粉色的,像是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娇俏可人。显然,是刚才孟昭拉扯他时,从头上不小心掉落的。
穆屿珩弯腰,小心翼翼地将那朵绒花捡了起来,捏在指尖。绒花的触感柔软细腻,一如刚才孟昭焦急时微微泛红的脸颊。他看着手中的绒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眼神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和兴味。
“打跑了么……”他低声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捻着那朵小小的绒花。
阳光透过假山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年轻的脸庞上,映得他眼中的光芒,格外明亮。戚府的喜宴仍在继续,红妆之下,有人喜结连理,有人应酬奔波,却无人知晓,穆屿珩内心深处的浅浅波动。。
忍竹小心翼翼的从墙头一跃而下:“我的爷!你怎么跑到内宅了,就算你是王爷,此事传出去也是失了大礼数的。”
“走吧,回去。”穆屿珩将绒花塞进袖子,看起来心情不错。
“啊?这就走了?我们到底是来干嘛的?”忍竹苦着一张脸问道,随即一拍脑袋:“王爷莫不是来抢亲的?可姚家的姑娘似乎与王爷素不相识啊?”
穆屿珩冲着忍冬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疯了不成,这种话是可以胡乱说的吗?人家姑娘清清白白大婚之说这些污糟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忍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惊恐的摇摇头。
“我就是好奇普通人家是怎么结婚的而己,凑凑热闹而己。”说完低着头穿过了小花园。刃竹紧随其后:“王爷身份贵重,能来戚家赴宴是他们的造化,他们不得恭恭敬敬的将您请进门。何苦扮成这个样子鬼鬼祟祟的溜进来?”
“说了你也不懂,一群人阿谀奉承的有什么趣儿。快走吧,等会别真的走不了了。”说完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后院翻墙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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