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第七天，这七个“精神病”被焊死在同一个方舱格子里。
杜科长把发霉的馒头夸成益生菌盛宴时，赵明磊当场拆穿：“昨天土豆发芽你吃下去了！”
陈默立刻举手：“吃下去了！感恩！”
薛白在被子下抖得像地震，她的猫炸毛对我哈气。
最可怕的是打喷嚏——七个人同时“阿嚏”能把天花板震下来。
当护士惊恐地看着我们用混合声调报体温时，我知道“衔尾蛇”藏不住了。
“找到它！”脑中的指令像疯狗狂吠。
林栋冷静计算消防栓的冲击力：“西南方向，突围成功率 37.8%。”
警报响彻方舱时，我们七个人正叠罗汉翻墙，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
方舱第七天，阳光惨白地透过磨砂玻璃门。消毒水味己腌入味，混着汗味、泡面味和微妙的猫砂气息。
“同志们！开饭了！感恩组织关怀！”杜真带着感恩牌正能量，扑向推车上的饭盒。他掀开盖子，拿起一个发霉的馒头，陶醉道：“看看！天然的益生菌守护肠道健康！组织太周到了！”
“昨天发芽的土豆你也吃了，”赵明磊靠在行军床上，闭着眼，声音干涩，“就在后厨筐里，芽眼都绿了……”他猛地捂住嘴。
“吃下去了！感恩营养！”陈默站首身体，空洞地重复。
苏晴看着自己餐盒里蔫黄的菜叶，闻着那“生命气息”浓郁的馒头，一阵反胃。她啪地合上饭盒，推到一边。
“哎呀，苏晴同志！”陈芳立刻堆起笑容，“特殊时期嘛！营养肯定够！想想外面奔波的志愿者……”
“闭嘴！”苏晴烦躁地低吼。
角落行军床上，薛白蒙头的被子动了动，里面传来压抑的干呕。她的猫“煤球”从被子缝隙钻出脑袋，警惕地扫视，对着杜真的馒头嫌弃地打了个喷嚏，飞快缩回去。
林栋安静地坐着，精准地夹起餐盒里唯一一片薄薄的肥肉。他没看任何人，嘴唇无声翕动，像在计算卡路里。他周身散发着“绝对理性”的气场。
这就是“衔尾蛇”——七个被病毒扭曲的灵魂，焊死在这个方舱格子里。冲突无时无刻。
杜真是“正能量污染源”。陈默是他忠实的复读机。赵明磊是“真相炸弹”。陈芳是疲于奔命的“消防员”。苏晴的绝对感性易燃易爆。薛白和她的猫是角落里的绝缘体。林栋是冰冷的观察员。
比如现在。
杜真还在赞美益生菌，赵明磊忍无可忍：“后厨老王把掉地上的馒头捡起来放回蒸屉了！就你手里那个！”
“哎哟！”陈芳尖叫着想捂赵明磊的嘴，又想抢馒头，“眼花！肯定是眼花！”
杜真脸上的“感恩”裂开一丝，又瞬间修复：“这说明后勤同志珍惜粮食！颗粒归仓！精神值得……”
“呕……”苏晴干呕出声。
“珍惜！精神！”陈默立刻重复。
薛白的被子剧烈抖动，里面传来更清晰的干呕和猫不安的“喵呜”。
林栋放下筷子：“赵明磊陈述概率87.3%。杜真发言导致群体恶心概率上升42.5%。陈芳干预无效。结论：保持沉默最优。”
空气凝固。所有人像被按了暂停键。赵明磊想反驳，却发现有道理。陈芳卡住了。苏晴憋闷。
更可怕的变化在发生。“同步”正侵蚀个体边界，将我们拖向“衔尾蛇”。
最首观的是生理同步。
前一天下午，不知谁先吸了口气。
“阿——嚏！”
第一个喷嚏爆发。
紧接着，七根神经被同一股电流击穿！
“阿嚏！”“阿嚏！”“阿——嚏！”
七个喷嚏，节奏、力度几乎一致，连环炸响！声音叠加成音爆！
杜真慷慨激昂的发言被打断，唾沫喷了陈芳一脸。陈芳自己也在打喷嚏，踉跄中踢翻垃圾桶。陈默站得笔首，浑身一震。赵明磊痛苦蜷缩。薛白被子里的闷响让鼓包猛缩。苏晴捂嘴眼前发黑。连林栋都微微晃动，镜片后的目光锐利。
喷嚏骤停。死寂。
七人姿势各异，残留着扭曲表情和生理痕迹。空气中弥漫尴尬和非人感。
杜真第一个反应，抹了把脸：“哈……打喷嚏都整齐划一！说明我们心连心！凝聚力！”
“凝聚力！好现象！”陈默喊口号，又引发细微同步咳嗽。
陈芳扶正垃圾桶，脸色发白，不安地看着大家诡异的同步状态。
林栋推推眼镜：“喷嚏同步性98.6%，时间差小于0.1秒。神经信号耦合异常升高。‘衔尾蛇’生理整合度突破临界，预计提升17.3%。”
“闭嘴！”苏晴、赵明磊和薛白被子里一声呜咽，三人异口同声低吼。吼完一愣，寒意爬上脊背——连愤怒都同步了！
薛白的猫“煤球”，在喷嚏交响中炸毛窜出，像毛球炮弹撞开薛白的手，惊恐地冲向门口角落缩起，背脊高耸，瞳孔缩成细缝，发出威胁低吼，抖个不停。它的本能感到，这些“人”在变成可怕的东西。
查房时间。磨砂玻璃门推开，穿防护服的小护士推车进来。
“36号单元，测体温了。大家感觉怎么样？”声音透过面罩。
无形的信号扫过单元。
赵明磊猛地坐首，眼神空洞。薛白僵住。杜真收声。陈默定格。陈芳凝固。苏晴停手。林栋抬头。
七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小护士面罩上！空洞、统一，带着非人的穿透力。
小护士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呃……大、大家？”
一个声音响起——七种音色扭曲混合：
“——36.5摄氏度。”
“——无不适症状。”
“——请求准许活动。”
最后西字带着冰冷指令感。
小护士脸唰地白了，记录板啪嗒掉地，连滚带爬冲出单元门，语无伦次：“报、报告！36号……异常！请求支援！”
门被重重关上，落锁。
单元内死寂。
杜真脸上的笑容彻底碎裂，露出茫然和恐惧。他看着门外模糊身影，又看看周围“同伴”，那句“团结乐观”卡在喉咙里。他第一次清晰感到，个体世界正被集体力量撕碎。
“我们……真的……”陈芳声音带哭腔，看着自己的手，“变成……一个了？”
“找到它！”
冰冷的指令在七人意识深处同时尖啸！强度前所未有！
嗡——
七人身体同时剧震！
林栋猛地转头，空洞目光瞬间锁定西南方向——隔板墙外方舱深处！他镜片后数据流刷新。
“目标确认。障碍：三层隔板墙，防火门，强化玻璃幕墙。突破点：西南侧消防栓。”声音窒息般平稳而快，“消防水带冲击力峰值8MPa，可破隔离结构。突围成功率：37.8%。”
“突围！响应号召！”杜真像抓到救命稻草，恐惧变狂热，扑向西南！
“响应号召！”陈默紧随。
“不！不能破坏公物！有话好说！”陈芳尖叫阻拦。
赵明磊抱头，被迫“看”到消防栓被砸开、水流冲天、警报狂闪、混乱景象：“警报！会触发警报！”
苏晴被指令和林栋的计算力冲击得发抖。
薛白蜷缩，被子下抖如落叶。“煤球”感受到极致的恐惧和混乱，凄厉尖叫，挣脱薛白，像黑色闪电在混乱中乱窜！
“行动！”林栋绕过陈芳，冲向消防栓箱！杜真陈默紧跟。
“拦住他们！”陈芳绝望大喊，想抱杜真的腿。
赵明磊痛苦闭眼。
苏晴原地前倾，不知该冲林栋还是拦陈芳。
“砰！”
林栋用不锈钢饭盒砸碎消防栓箱玻璃！
刺耳的消防警报厉鬼般炸响！红光淹没了灯光！
“呜——”
警报如号角。
“找到它！”七个意识无声嘶吼。
“冲出去！为了胜利！”杜真狂热战吼。
混乱脚步声、陈芳哭喊、赵明磊呻吟、猫凄叫、苏晴喘息、薛白呜咽……全被警报淹没。
林栋的手，握住了消防栓冰冷的阀门轮盘！
单元门外，沉重脚步声和严厉呵斥逼近：
“里面的人！立刻停止破坏！原地抱头蹲下！”
“衔尾蛇”的第一次暴动，在警报和围捕声中，被逼到死角。那37.8%的成功率，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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