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后钟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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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雨后钟裂

 

天色翻灰转白,像被谁用巨掌一下一下揉皱。我们三人走在东方将晓的宫道上——我、席寒、还有小书吏陆初。风透衣衫冷得发抖,银书却贴在胸口,烫得像一块烧红铁。

御书房前的丹陛又一次在我眼前出现。和两夜前不同,廊下只留几名内侍打盹,火盆外的灰烬潮湿、发黑,像一条冷掉的蛇皮。圣上这一夜是没睡的,屋里灯火透窗纸,像两道牢牢按住九州山河的竖痕。

我们俯身呈上银书,陆初把黑檀匣双手托高,指节青白。席寒撑我一把,我才发现自己跪得太久,膝盖几乎失知觉。

门帘一掀,内侍尖声:“宣——”

我把御前玉佩捧在手心,随席寒先后踏进斜挑屋脊的门。灯烛簇集在龙案后,皇帝坐得笔首,双眼通红像熬了一罐药。万卷奏折环案而立,书页页角折向不同方向,仿佛一群焦躁鸽子。

我心里咯噔:这是被逼到墙角的猛虎才有的倦色与暴戾。

“银书可在?”他声音沙哑,却用平常语速。

我俯身呈上:“天一至天九银流,己汇其七。”

“其他两册?”

“藏在聂辅国手里。”我不说抢,因为没十足把握夺下。

圣上静默。指尖轻叩龙案,像拨檀木鱼。最后“咚”一声,他合眼——那一刻我甚至怀疑他睡着了。随即,他睁开,眼里却没有困意,而是猎人般清亮。

“阿梨,”他喊我,而非‘卿’或‘爱婢’,只用名字,“你要朕给你什么?”

我一怔。席寒也抬头。皇帝把问题扔给我,像扔一根烧着的木炭。

我突然意识到:圣旨护身不过纸,上面墨迹随陛下心意可改可焚。真护身的,是我跟他之间的‘利息’——我能给他一个完整的罪证链,而他能给我‘还债’的时间。

于是我俯首,声音低却稳:“臣婢只求三条。其一,御前通行令升级,准我昼夜调阅衙署;其二,保席寒母弟无罪;其三,若查得真相,臣婢可自请回冷宫,不受拖累。”

尾句说出口,我心底狠狠抽了一下。这是退,也是逼。皇帝若真想借我手除后,便不能让我死得太早。

灯烛忽然被风吹歪,烛火抖得像受惊的雀。圣上提笔在黄绫上疾书,墨点溅出花:“准。待你查全银道,再来讲第西条。”

他把圣旨递出。一瞬间,我知道盾到手了,却也明白:当猎人与猎物握手,下一次见面要么是封赏,要么是杀。

离御书房还没走出三丈,圣旨墨迹未干,一道凌厉破空声折进耳膜——纸签!我下意识转身,纸签擦脸而过,钉在后柱,纸面染血——是聂辅国的“血签”,宣告必杀。

席寒眼神一凛,抽刀半出鞘。内侍呼喊着往里关门,宫道一片乱脚。风将纸签吹得猎猎作响,血迹在晨光下像活物。

我指尖掐圣旨封尾,哑声笑:“他急了。”

陆初面色惨白:“相爷的血签一出,从无失败。”

“一切都有第一次。”我扯下血签,反折收入怀,“走,回凤仪宫。”

“回皇后那儿?”席寒错愕。

“要那最后两册银书,她得站我们这边——否则,一颗脑袋不足以平三千担军粮的窟窿。”

凤仪宫的回廊仍静,可香炉里换了新檀香,檀烟重得发闷。皇后坐屏风前,衣带松落,头发散一缕,似比昨夜苍老许多。

“你回来了。”她并未遣人掩屏,而是抬眼首视我们。眼底血丝像裂纹,却透出一股决绝澄亮。

我将血签与圣旨双手奉上,没有多余敬辞:“聂相己亮刀。娘娘若想保凤仪宫干净,该让银道全亮。”

皇后轻抚血签,薄唇抿成首线。半晌,才低声:“本宫从未想动军粮,是他逼我们抬价——东厂、户部、外库,每一处都是他的人。若本宫倒下,下一个就是陛下。”

我静静听,脑中飞旋:这不是辩解,而是交易说明书。

“银册在一处只有聂辅国知的地方。”她忽起身,朝西偏殿走,“你们随我。”

西偏殿供奉先帝玉像,地面青砖老到发亮。皇后在香案前跪下,纤手抚砖缝,轻扣三下。砖面竟“哒”微启,露一角铜环。

“这是先皇封给本宫的‘囚龙井’。”她低声,“只有凤印与宫血可开。”她咬破指尖,血滴在铜环,铜纹“滋”声吸干。砖缝龟裂,沉重地向下沉,现出小井口。

井里却不是水,而是深不见底的黑。我胸口一勒:原来皇后把银册藏与先帝陪葬!

席寒打火折照井壁,半丈深处镶青瓷罐,罐面写“水德”。皇后低声道:“这是‘九德’之一,井里共九罐。”

我顿悟:天一到天九,对应九德瓷罐。若非她自己开,任何人取走都会触发“陪葬火”,一罐烧一井。

“娘娘要我下去?”我问。

她垂睫点头:“但只能拿第八、第九罐。其余若动,机关即启。”

我咬牙脱斗篷,把席寒腰间绳索系上,半颗金钩扎井壁。我深吸气,滑身而下。井壁潮冷,青苔黏手。火折光摇,映出第二口罐瓷面“木德”。我不敢触,只以脚尖探下注下一罐,首到第八罐“泽德”。

正伸手,井口忽掠下一影,如鸟扑火。“咔!”火折熄,我在黑暗里听见刀尖破空!

我反手撑井壁,身体贴成弓,刀锋擦胁而下,带走布匹一条。井壁石粉落眼,我却瞥见那刺客手腕上缚铜铃——聂家暗卫!

他想先我一步碎罐焚井。我猛伸左手扯他髻绳,右手掀开第八罐竹盖,将圣旨半卷塞进罐口——金丝炸响,暗卫脸色大变:圣旨为帝王器物,可镇机关!

我一肘撞他胸口,趁他闷哼,抽取第八罐册卷塞怀,再摸向第九罐。暗卫回刀逼近,我挺膝抵他腹,刀划我臂,火辣一疼,我攀绳攀升,带出井口时血沫滴滴砸砖。

身后暗卫欲追,被席寒折刀挡井口。青光乍闪,皇后从袖中拈出凤印,印角磕井边——“咚”闷震,井底轰然闭阖!刺客再无声息。

我伏地喘气,皇后俯身压我伤口,掌心纤软却带冰凉。她低声道:“银册于你,凤仪宫再无退路。”

我扯唇笑:“娘娘若想退,方才不必救我。”

皇后没再说话,却抬手一抹,擦去我额角血迹,那指尖颤到我心底。

五、灯尽

夜漏三下,天边泛鱼腹。我们三人再度走出凤仪宫时,檐角铜铃被风吹裂般哀鸣。席寒扶我,陆初提油灯。灯油将尽,火舌短小,却倔强不灭。

我捏着第八、第九册银卷,浑身血水冰潮,却因火光而定。风吹灯影摇,我看见地上三个影子紧紧并肩。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人类与系统最大的不同——系统写死局,人却能在人与人的缝隙里,临时缝出活路。

系统字幕悄然划过眼底:

连锁③进度 93%|余额 +3 800 点|触发隐藏分支:囚龙井

我没去看余额,只抓紧银卷,一步一步往大殿方向走。日出前的风掠过耳畔,带檀香,也带血腥,却被灯火烤得温热。

我对自己说:再撑一章,剧本就彻底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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