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宫宴惊鸿

三日后，大元宫宴。

暮色漫进宫城时，安洛依被簇拥着踏入殿内。她身着蜀锦改制的云国舞衣，衣袂上云纹随着步伐轻颤，可后背早己沁出薄汗——不是紧张，是怕等会儿出糗，把云国的脸丢干净。人活两世从来没有跳过舞。为了活命可真难。

殿中灯火如昼，鎏金蟠龙柱映着明晃晃的光，元明帝高坐龙椅，金色衮服上十二章纹随着呼吸轻晃。他垂眸睨向阶下，看着身穿云国舞衣的安洛依，龙袍下的指节悄然蜷起——那日仓促觐见，没仔细端详，倒没想到这云国公主收拾打扮后，眉眼间竟有几分楚楚气韵，勉强算个美人胚子。

冰瑞雪倚在一旁，鎏金掐丝护甲蹭过案几，捂嘴偷笑道：“皇兄瞧瞧，这云国公主穿上舞衣，身段扭捏，和咱们大元教坊司的舞姬能差出多少？” 言罢，眼角瞥向安洛依，满是嘲弄。摄政王冰忻夜一袭玄色蟒纹常服，负手立在阴影里，眸光幽深如寒潭。他先扫过元明帝微变的神色，又落回安洛依身上，似在等这出“和亲献舞”，能闹出怎样的荒唐。

“玉儿，你帮我看看我妆花了没？”安洛依忽转头，对着旁边的玉儿轻声道。玉儿瞬间懵圈，指尖攥着的帕子都浸出湿意——这都要开场了呀！可对上安洛依强装镇定、实则发颤的眼，玉儿忙不迭凑过去，借着袖笼遮掩，快速扫过她妆容：“公主放心，花钿都牢着呢！” 话虽如此，玉儿自己声音都在打飘。

恰此时，乐声乍起。丝竹管弦里，竟掺着元国特有的骨笛音色，可仔细辨听，分明是云国雅乐《鹤唳九霄》，却被大元乐师改得七扭八歪，调子晦涩得像盘缠在暗巷的蛇。安洛依心猛地一沉，指甲掐进掌心，深吸口气。

元明帝端坐在龙椅上，神色淡淡开口：“听闻云国公主舞艺甚佳，不知道今日可否有幸一观？”这话落进安洛依耳里，她心里顿时一阵气闷——这算哪门子询问？自己都被架在这云国舞衣里，明摆着是不容拒绝的“要求”。

想起前日嬷嬷送舞衣时，那副“天恩难拒”的架势，安洛依咬咬牙，面上却得挤出笑意：“陛下盛情，本宫……自当献丑。” 话出口，只觉舌尖发苦，可看着殿中或探究、或嘲弄的目光，尤其是冰瑞雪那幸灾乐祸的嘴脸，她明白，这场舞，跳也得跳，不跳……云国的颜面，怕是要被碾在这宫宴上。

玉珠缀成的舞衣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晃，安洛依暗自腹诽：这元明帝倒会装模作样，明明早就借着冰瑞雪把局布好，偏要演这出“征求意见”的戏码。可抱怨归抱怨，她深吸口气，水袖一扬，朝着殿中缓步而去——既逃不掉，便赌一把。

起初，安洛依的脚步在玉阶上磕绊得厉害，月白色绣云纹裙摆扫过汉白玉台阶，带起细碎的“沙沙”声，惊得殿中瞬间鸦雀无声。玉儿缩在角落，帕子被攥得皱成一团，安洛依眼角余光瞥见她发白的指尖，贝齿狠狠咬住下唇，强压下慌乱，故意把动作放缓，借着舞衣宽大的水袖，笨拙地遮掩着踉跄。

渐渐地，奇异的韵律在这窘迫里滋生——水袖扬起又落下，竟似云国山巅振翅的仙鹤，从故乡的云雾间，悠悠飞到了大元宫宴的琉璃灯下。冰瑞雪本等着看笑话，脸越憋越绿，元明帝却微微前倾身子，龙袍上的金丝在烛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安洛依余光扫到这一幕，心一横，干脆把在云国看过的的剑舞，猛地糅进这鹤舞里。刹那间，广袖中似藏着凌厉剑气，云纹裙摆翻飞如翻涌雪浪，竟引得殿外夜风穿窗而入，十二盏鎏金烛台的火苗齐齐乱晃，光影交错间，恍惚千军万马在殿中奔腾过境。乐师们的琴弦都被这气势惊得走了调，可谁也顾不上，满殿目光都被这舞牢牢锁住——云国公主的水袖里，竟藏着这般天地。

一曲终了，冰忻夜率先起身，玄色蟒纹常服随着动作漾起暗纹。他击掌三声，声音清冽似冰棱坠地：“云国鹤舞，竟藏剑意，公主好本事。” 目光锁住安洛依时，眸中翻涌着探究——先前密报说这云国长公主怯懦无能，可眼前人舞出的剑气与韧性，分明是块未琢的璞玉，有趣，太有趣了。

元明帝龙颜大悦，金丝衮服上的十二章纹跟着笑意晃动：“和亲诚意尽显，云国果然教女有方！” 这话既赏了安洛依，又暗赞云国，满殿大臣忙跟着奉承，唯有冰瑞雪脸青一阵白一阵，恨得银牙咬碎。她盯着安洛依瘫在殿侧的狼狈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野丫头竟成了主角，叫她怎能甘心！

“砰！” 冰瑞雪猛地跺脚，珠翠叮当里甩袖离席，绣鞋碾过砖缝里的残花。安洛依后背全被冷汗浸透，倚着殿柱大口喘气，发丝黏在额角，心里疯狂庆幸：靠命硬熬过这关。只是下次再有这“诚意”，她真要跪谢穿越之恩，求别折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