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满蹲在财神殿鎏金飞檐上，玄色夜行衣被罡风撕扯成流云状。他屈指弹开沾在睫毛上的金粉，掌心里那撮瑶池粪土正泛着幽绿荧光，像是攥了团幽冥鬼火。脚下九只貔貅正趴在金砖上酣睡，此起彼伏地打着金箔饱嗝，腹间吞吐的祥瑞之气裹着铜钱碎屑，浑然不知它们的宵夜即将加料——三个月前被财神克扣的年终奖，今夜他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老东西敢吞我炼了三百年的功德金丹..."他咬着牙，犬齿在唇畔洇出血珠，指尖在粪土上划出妖异血符，符咒纹路间腾起幽蓝火焰，"当我还是兜率宫任人拿捏的烧火童子？"蟠桃园偷来的仙露顺着袖管滴落，在琉璃瓦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火耗税？我看是你这守财奴的贪得无厌税！"话音未落，怀中反向功德簿突然无风自动，空白页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全是财神历年来克扣仙员工资的铁证。
"知道吗？你克扣的每锭金子，都沾着仙娥们熬夜织云锦的血泪！"姜小满对着紧闭的金库大门冷笑，"等会儿就让你尝尝，被金粪淹没的滋味！"
荧绿光点顺着金库通风口飘散时，穹顶星斗诡异地扭结成漩涡。正握着金算盘清点的玄坛真君突然顿住，玉笏板上滚落的金珠在半空凝成琥珀。满室金砖如同被泼了弱水的画纸，璀璨镀层下翻涌出蜂窝状的巧克力外壳，甜腻气息裹着若有似无的粪臭在密闭空间发酵。最中央的聚宝盆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喷出的不再是金银，而是掺杂着金箔的墨绿色浆液。
"这...这是何物！"财神的鎏金护甲戳进融化的金砖，棕褐色流体顺着指缝滴落，在他云锦靴面烫出焦黑孔洞。他踉跄着扶住镶玉案几，震得案头《三界财富年鉴》哗啦啦翻页，"哪个天杀的敢动财神殿！给我把西大天王叫来！"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值日功曹的惨叫，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大人！有妖气！"门外传来天兵颤抖的声音，"金库的门...门上爬满了发光的蛆虫！"
千里外广寒宫的玉兔集体炸毛，月桂枝头凝结的夜露瞬间蒸发成青烟。南海观音的净瓶突然倒流，杨枝甘露在半空凝结成粪黄色冰凌。值日功曹推开库门的瞬间，金褐色洪流裹着未消化的金箔碎片破闸而出，将玄坛真君连人带《三界财富年鉴》拍在南天门匾额上。"救命！这味道比老君炼丹炉的废渣还难闻！"真君的呼救被淹没在粪浪之中。
"快接混元伞！"增长天王话音未落，第三波喷射物己糊住他额间天眼。凌霄殿盘龙柱上，玉帝亲题的"天道酬勤"匾额正往下淌着可疑粘液，西大天师的法袍成了扎染艺术品。
"这成何体统！"托塔天王举着宝塔怒吼，"定是有人施展了秽土咒法！"
"父王，宝塔...宝塔里也在漏粪！"哪吒指着不断渗出黑水的玲珑塔尖叫。
七仙女提着粪水浸透的霓裳哭晕在瑶池，赤脚大仙的草鞋在污流中孵化出变异蘑菇，还不断吐出带着金粉的孢子。
姜小满蹲在三十三天外的筋斗云上嗑瓜子，看财神在粪雨里扑腾得像条泥鳅。老头儿头顶的紫金冠早不知去向，怀里的《福铢印刷模板》倒是护得严实，镶玉封皮在污秽中闪着倔强的微光。"小满仙君！"财神的哀嚎穿透九重云障，"新版钞票的防伪水印是嫦娥半裸背影像，暗纹用了织女星云图谱！"老头儿从咯吱窝里掏出半卷玉简，"加上东海鲛人泪调制的荧光墨，够你复制八百亿假钞！求你放过财神殿吧！"
"假钞？"姜小满冷笑一声，抓起把瓜子壳朝云层掷去，"三百年前你克扣我工钱时，怎么不说钞票是假的？记得吗？我烧火时多费了半捆仙柴，你就扣了我三百年的火耗税！还有前年的年终奖，说是拿去修财神殿，结果全进了你自己的小金库！"说着，他挥袖甩出一道金光，财神殿地下密室的景象顿时投射在云端——满屋子的金砖上，都刻着"玄坛真君私产"的字样。
"你这个蛀虫！"姜小满指着云端画面痛斥，"连土地公供奉的香油钱都贪，就不怕遭天谴？"
卯时长安街头，卖胡饼的老王头最先发现异样。自动取款机吐出的万元大钞冒着热气，玉帝头像被替换成马桶刷广告不说，每张纸币边缘还缀着未干涸的粪渍。更诡异的是这些钞票遇水即化，坊间传闻国子监祭酒误用"玉帝钞"如厕，结果茅坑里开出了金色莲花。"这钱该不会是用貔貅粪做的吧？"老王头捏着钞票，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
"客官，这钱您收好。"钱庄伙计哭丧着脸递出一叠粪币，"现在就剩这种能花了，连买胡饼都得用新鲜的！"
"最新汇率！"鬼市黄牛蹲在朱雀门残垣下吆喝，"狗屎分干湿两种品相，西域獒犬出品可额外溢价！"他面前摆着琉璃盏，左边是还沾着草屑的新鲜货，右边风干成块的陈年屎用红绳扎成元宝状。"骊山老母的炼丹炉改烘干机啦！瘟神在终南山脚开粪肥交易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说着，他举起一块散发着奇异荧光的粪饼，"看这成色，掺了瑶池仙土的，买回去供在家里，保你财运亨通！"
"这东西真能当钱使？"围观的老妇人怀疑地问。
"您试试！"黄牛神秘兮兮压低声音，"昨天有人用三斤干粪，换了太白金星的炼丹方！"
姜小满混在人群里抛着粪土染就的铜钱，看太白金星拽着嫦娥讨价还价："两盒舒肤佳换你半斤月壤！""起码加三包七度空间！"素来清冷的广寒宫仙子攥着卫生巾包装不撒手，玉兔在脚边狂啃沾满油污的煎饼果子。
"仙子，再商量商量？"太白金星擦着汗，"我拿老君的九转还魂丹换？"
"免谈！"嫦娥冷脸转身，"上次你用假仙丹骗我吴刚的桂花酒，这笔账还没算呢！"
东海龙宫的夜明珠论斤换厕纸，阎罗殿的生死簿被涂改成赊账记录——牛头马面举着粪叉追打赖账恶鬼的画面，成了奈何桥头最新娱乐项目。
"都别吵了！"孟婆突然从汤锅里探出头，手里的大勺子还滴着粪汤，"要换东西去忘川河边的黑市，别在我这儿捣乱！我这汤里刚加了新配方，喝了能让人看见前世欠的债！"说着，她舀起一勺汤，里面漂浮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欠条，有的写着"欠孟婆汤三碗"，有的写着"来世做牛做马偿还"。
"孟婆，这汤怎么有股韭菜味？"有鬼魂捏着鼻子问。
"懂什么！"孟婆翻了个白眼，"新加入的貔貅韭菜粪，喝了保证让你忘得干干净净！"
瑶池股东大会的琉璃地砖首次印满泥脚印。西王母的九凤钗沾着可疑污渍，东海龙王捂着鼻子提议："不如以龙涎香为基准货币？""你那口水去年导致蓬莱岛房价暴涨十倍！"镇元子的大罗金仙袍下摆还在滴落粪汁，五庄观的人参果树因吸收过量粪肥，结出的娃娃果全成了股市操盘手模样，嘴里还念叨着"牛市来了""快买粪币"。
"这成何体统！"西王母拍案而起，震得案上蟠桃滚落，"必须彻查此事！太白金星，你即刻带人去捉拿肇事者！"
"查？"姜小满突然现身，玄色衣摆还滴着瑶池粪水，"不如先查查财神殿的账本？三百年前我在兜率宫当差，就听说财神私设小金库，连玉帝的供奉都敢抽成！"他随手抛出一本烧焦的账簿，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财神贪污的罪证，"还有这些年他巧立名目征收的'祥瑞税''福气税'，全是压榨仙民的血汗钱！"
"陛下明鉴！"财神从粪堆里探出脑袋，"这都是姜小满的阴谋！他...他想颠覆三界经济！"
"颠覆？"姜小满冷笑，"你看看自己金库的账本，连弼马温喂天马的草料钱都贪，还好意思说别人？"
姜小满斜倚在蟠桃树杈上，看财神被二十八星宿轮流砸账本。老头儿泡发的《福铢模板》在污水池里浮沉，当初镌刻的防伪符文正逐条崩解。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雨夜，自己缩在财神殿耳房搓洗貔貅粪袋时，金库方向传来的嗤笑："下等杂役也配谈分红？"记忆里的金箔碎屑混着冷雨灌进衣领，比此刻漫天飞舞的粪币还要刺骨三分。
"当年你说我下等杂役不配谈分红，"姜小满隔空对着财神喊话，"现在整个三界都在用粪币交易，你这财神还神气什么？看看你守护的金库，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他挥袖一挥，财神殿的惨状再次投射在云端：满地的巧克力状金砖正在融化，聚宝盆里喷出的粪水己经漫到了房梁，而财神本人正抱着《福铢模板》，在粪水里狼狈地扑腾。
"饶命啊！"财神抱着模板痛哭，"我把所有私产都交出来，求你别再折腾了！"
当三界首张粪币在鬼市完成交割时，姜小满正把荧光粪土掺进孟婆汤。奈何桥头的铜钱树突然开花，每一片叶子都印着财神痛哭流涕的表情包。马面举着粪叉维持秩序，牛头在生死簿上记下最新物价："轮回插队费：孟婆汤原味五碗/次，辣椒味三碗/次。"
"老板，这粪币能买孟婆汤吗？"一个书生模样的鬼魂怯生生地问道。
"看清楚了！"马面用粪叉指着告示牌，"现在只收新鲜出炉的粪币，隔夜的都得打八折！要是掺了杂质，首接扔忘川喂食人鱼！"
酆都城最大的当铺里，秦广王正用孽镜台扫描粪币成色。"这批货色不行啊，"他指着镜中浮现的草料残渣，"西牛贺洲犀牛粪纯度才32%，掺的菩提叶超标了！"转轮王的六道轮回盘被改装成验钞机，饿鬼道入口排起长队——吞粪币自尽的书生们发现，做饱死鬼比当穷秀才划算得多。
"这粪币比金条还金贵！"当铺伙计举着粪币对着烛光查看，"看这荧光，肯定掺了瑶池粪土！老板，我们要不要囤一批？"
"蠢货！"秦广王敲了伙计脑袋，"现在行情一天三变，得等财神彻底垮台，那时候粪币才叫一个..."
姜小满最后看了眼沸腾的忘川河，将剩余的瑶池粪土撒向六道轮回。那些荧绿光点穿过饿鬼道炽热的业火，在畜生道化作带金粉的饲料，落入人间道变成婴儿胎记——据说后来凡间所有金融大鳄出生时，屁股上都嵌着枚铜钱状的粪青色印记。
三百年后的财神殿遗址上，新任扫粪童子正用金簸箕清理貔貅粪便。檐角风铃突然叮咚作响，半卷残破的《福铢模板》从梁上飘落，泛黄的纸页间隐约可见荧光粪土绘制的笑脸。童子揉揉眼睛，把模板塞进灶膛当柴烧时，没注意到火星里迸出的幽绿光芒，正如当年某个雨夜，照亮了杂役房里少年通红的眼眶。
"师兄，这破纸片上怎么有荧光？"童子扯着旁边的仙侍问道。
仙侍瞥了一眼，嗤笑道："管它呢，不过是前朝遗物。快干活，小心财神又克扣工钱！要是被他知道我们偷懒，下次连粪渣都没得吃！"
夜风卷起灶膛灰烬，在空中画出转瞬即逝的粪币图案。远处的鬼市依旧喧闹，粪币与金条的汇率牌在夜风中摇晃，而三界众生早己忘记，这场荒诞闹剧的开端，不过是一个少年讨薪的执念。只有那偶尔闪烁的幽绿光芒，还在默默诉说着那段被粪币和贪婪笼罩的疯狂岁月。
岁月长河奔涌不息，粪币的荒诞传奇渐渐沉淀为故纸堆里的笑谈。但每当夜幕笼罩三界，财神殿遗址的琉璃瓦缝里，那点幽绿荧光仍在倔强明灭—— 它是被碾碎的尊严在发光，是永不妥协的抗争在燃烧，更是万千被欺压者无声的呐喊，在时光深处，永远叩击着贪婪者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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