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胶跑道在午后灼热的阳光下蒸腾出刺鼻的橡胶气味,混合着汗水、尘土和少年人蓬勃荷尔蒙的气息,弥漫在操场上空。高二年级的体能测试周进入尾声,今天压轴的是最残酷的1500米长跑。阳光毒辣,无遮无拦地炙烤着跑道,空气被晒得微微扭曲。跑道两侧稀稀拉拉站着些围观或等待测试的同学,大多蔫头耷脑,躲避着灼人的光线。
凌薇站在起跑线内侧,混在一群同样面色紧张的学生中。她的脸色比旁人更显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右耳耳骨钉深处传来的压迫感,如同心脏上压着一块不断增重的冰,疼痛指数稳定在75/100,远高于平时的阈值。她知道原因——从昨晚发现陈墨书签上的净火标志,到围墙外垃圾桶旁那堆焚烧的抑制器残骸,再到那个消失在黑暗中的灰色身影……巨大的压力和挥之不去的恐惧,如同无形的锁链,死死缠绕着她的神经,也持续刺激着敏感的抑制器。
更糟糕的是,她昨晚几乎彻夜未眠,反复在脑海中拼凑那些可怕的线索。此刻,灼热的阳光、周围嘈杂的声音、还有体内那股因恐惧和疲惫而变得蠢蠢欲动的力量,都让抑制器的负荷不断加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抑制器核心在超负荷运转下散发出的微热,那热量正透过金属底座,丝丝缕缕地灼烧着皮肤下的神经。
“预备——”体育老师粗犷的嗓门在发令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凌薇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耳骨钉的钝痛和内心的焦灼强行压下。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跑道外侧的树荫。陈墨就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梧桐树下,双手插在裤兜里,嘴角依旧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深邃得近乎纯黑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起跑线上的人群,视线掠过凌薇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背景板。但凌薇能感觉到,那看似随意的目光背后,隐藏着冰冷的审视和计算。
绝不能在他面前暴露虚弱!凌薇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跑——!”
尖锐的哨声撕裂空气!
人群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涌出起跑线。凌薇夹在中间,努力调整呼吸和步伐。最初的几百米还算顺利,她刻意控制着速度,保持在队伍中游。但灼热的空气吸入肺部,如同吸入滚烫的沙砾,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耳骨钉深处更剧烈的钝痛。75/100的指数如同滚烫的烙印,提醒着她体内的枷锁正在收紧。
一圈……西百米。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鬓角滚落,浸透了额发和校服领口。耳骨钉处的压迫感越来越强,那冰凉的金属底座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焊在耳骨上!疼痛指数开始不受控制地攀升:78 → 80 → 83!
体内的力量在抑制器的高压和身体的剧烈消耗下,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她能感觉到那股深海巨兽般的力量在“寂静”的表层下疯狂冲撞,每一次撞击都让抑制器的束缚更加收紧,带来加倍的痛苦!恶性循环!
两圈……八百米。
视野开始模糊,周围的呐喊声、脚步声变得遥远而扭曲,只剩下自己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巨响。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抬起都耗费巨大的意志力。汗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耳骨钉处的灼痛己经升级为尖锐的撕裂感!85 → 88 → 90!
抑制器核心在超负荷运转下散发出惊人的热量,她能感觉到那枚小小的金属物仿佛要熔穿她的耳骨!眼前阵阵发黑,跑道在视野中扭曲、晃动。体内的力量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无声的咆哮,疯狂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抑制器牢笼!疼痛指数:92!临界点!
不能倒下……不能在这里倒下……凌薇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凭借着一股近乎本能的倔强,她死死盯着前方晃动的终点线轮廓,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机械地迈动着灌铅般的双腿。
第三圈……一千二百米。
世界彻底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灼热、沉重和撕裂灵魂的剧痛!耳骨钉仿佛己经不再是外物,而是生长在她神经上的毒瘤,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滚烫的毒液,焚烧着她的意识!疼痛指数:95!濒死!
体内的力量彻底狂暴!如同被压抑亿万年的火山,即将冲破薄薄的地壳!抑制器的束缚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凌薇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剧痛和狂暴的力量撕成碎片!视野彻底被一片刺目的血红占据!终点线在血色的视野中扭曲、拉远……
完了……撑不住了……要炸开了……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剧痛和失控的力量彻底吞噬、身体如同断线木偶般向前扑倒的瞬间——
一道挺拔的身影,如同撕开血色帷幕的利刃,毫无征兆地、极其自然地插入了她前方即将崩溃的跑道!
是陆沉舟!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跑道内侧,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任何夸张的动作,只是极其精准地调整了自己的步速和位置,恰好挡在了凌薇踉跄前扑的路径前方半步之遥。他依旧穿着那身干净挺括的校服,奔跑的姿态平稳、迅捷而充满力量感,仿佛这灼热的跑道对他而言不过是闲庭信步。
就在他靠近凌薇、两人距离缩短到不足一米的瞬间——
嗡……
那熟悉的、深海般的绝对寂静领域,如同一个精准投放的救生舱,瞬间将凌薇包裹其中!
狂暴的、焚烧灵魂的剧痛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海——95 → 70 → 50……断崖式暴跌!体内那即将冲破牢笼的狂暴力量,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按回了寂静的深海,重新变得温顺、可控!凌薇几乎脱力的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解脱感冲击得一个趔趄,但身体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跟随着前方那个稳定、可靠的身影,重新迈开了脚步。
寂静领域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灼热,只剩下两人在跑道上重叠的脚步声,清晰而规律。陆沉舟的步幅稳定,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快得让凌薇跟不上,也不慢得影响冲刺。他微微侧头,用只有凌薇能听到的音量,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呼吸。”
“节奏。”
他的声音如同冰泉,瞬间浇灭了凌薇意识中残存的混乱火焰。她本能地跟随他的指令,大口吸入领域内冰冷而纯净的空气,努力调整自己紊乱的呼吸和步伐,试图跟上他稳定的节奏。
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对陆沉舟的复杂情绪还未及消化,凌薇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陆沉舟撑在身侧、随着奔跑而自然摆动的左手上。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曾经在暴雨夜为她撑起一片隔绝风雨的寂静孤岛。
此刻,那只手的掌心,一道早己愈合、颜色却比周围皮肤深得多的、狭长的旧伤疤,正清晰地暴露在灼热的阳光下。
就在凌薇目光触及那道伤疤的瞬间!
滋啦——!!!
那道深色的、如同蜈蚣般狰狞的旧伤疤边缘,毫无征兆地、猛然崩裂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暗红色的血珠,如同被强行挤压出的果实汁液,瞬间从那道细小的裂口中渗了出来!
那血珠在阳光下红得刺眼!
更让凌薇灵魂都为之震颤的是——
就在那道旧伤崩裂、血珠渗出的同一刹那,她右耳耳骨钉深处,那刚刚被领域压制到50/100的、残留的尖锐刺痛感,竟然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抽离**了一部分!
50 → 35 → 20……?!
一种极其诡异、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转移感”清晰地传递到她的神经中枢!仿佛那部分抽离的剧痛,并没有消失,而是通过某种无形的、超越物理的桥梁,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同步地……**灌注**到了陆沉舟掌心那道刚刚崩裂的旧伤之中!
凌薇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骨钉深处那残余的20/100的钝痛,与陆沉舟掌心旧伤崩裂处传来的、新鲜而尖锐的撕裂痛楚,在寂静领域的无形介质中,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鸣**!
痛觉……被转移了?!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她猛地抬头,看向前方那个依旧稳定奔跑的身影!
陆沉舟似乎毫无所觉。他依旧维持着稳定的步速和奔跑姿态,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只有那只渗出血珠的左手,在奔跑的摆动中,几滴暗红的血珠被甩落在滚烫的红色塑胶跑道上,留下几个迅速被晒干、变成深褐色的小点。而他右耳深处,那枚伪装成耳钉的监察仪,在阳光下,似乎有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色光晕,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跑道终点线在寂静的领域中越来越近。凌薇麻木地跟随着陆沉舟的脚步冲过了终点。
体育老师的计时器发出刺耳的蜂鸣。周围似乎响起了一些掌声和议论声。
但凌薇的世界,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轰鸣。
她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耳骨钉处的钝感只剩下20/100,一种近乎麻木的轻松。然而,她的目光却死死钉在陆沉舟转身离开的背影上,钉在他那只随意垂在身侧、指缝间还残留着暗红色血迹的左手上。
刚才那诡异的一幕——旧伤崩裂,血珠渗出,痛觉转移——如同慢镜头般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陆沉舟没有回头,他径首走向场边树荫下的休息区,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仰头喝了几口。水流顺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滑落,滴在衣领上。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刚才在跑道上发生的一切,包括他掌心那道莫名崩裂的旧伤,都与他无关。
只有凌薇,站在灼热的阳光下,站在喧闹的终点线旁,感受着体内残留的、那被转移后仅剩20/100的钝痛,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
原来……她所承受的每一次抑制器带来的剧痛,都有一部分……同步反馈给了这个沉默的“监视者”?这就是“涅槃计划”中提到的“痛觉同步”?这就是他代价的一部分?
那个在暴雨夜监察仪中暴闪的蓝光……那崩裂渗血的掌心旧伤……
冰冷的寒意,比任何抑制器的压迫都更加沉重,瞬间攫住了凌薇的心脏,让她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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