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很可爱。”
陆沉舟那低沉平静、毫无起伏的话语,像一枚淬了寒冰的毒针,精准地扎进凌薇紧绷的神经末梢,在她耳边反复嗡鸣,盖过了耳骨钉残留的微弱刺痛。不是夸赞,不是安慰,那平静之下翻涌的,是赤裸裸的、令人窒息的警告。他看见了兔子玩偶上的电光,他听见了陈雅琳的威胁,他甚至可能……知道了更多。小豆丁那张惊恐流泪的小脸,成了悬在她头顶最锋利的铡刀。
凌薇猛地将还在无声抽噎的小豆丁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碎。孩子身上传来的微弱暖意,此刻却驱不散她心底冰封的寒意。她死死盯着空荡荡的门口,仿佛那里还残留着陆沉舟冰冷的身影。恐惧如同最粘稠的沥青,从脚底漫上来,要将她彻底吞噬。她不能失去小豆丁,绝对不能!这个念头像垂死者的最后一口氧气,压榨出她体内最后一点力气。
她颤抖着松开小豆丁,用袖子胡乱擦掉他脸上的泪痕,努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手语笨拙地比划着:“没事了,坏人走了。姐姐在。” 小豆丁依赖地看着她,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角,清澈的大眼睛里还盛着未散的惊惧。凌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目光落在地上那个己经不再冒烟、却留下几块刺眼焦痕的破旧兔子玩偶上。那焦痕如同烙印,烫在她心上。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避开焦黑的位置,将兔子捡起来,塞回小豆丁怀里。孩子立刻紧紧抱住,仿佛抱住了唯一的安全感来源。凌薇站起身,强迫自己挪动僵硬的身体,开始收拾被陈雅琳几人闯入时带乱的狭小客厅。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僵硬,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楼道里任何一丝异响。她害怕陈雅琳会去而复返,带着更多的人,或者…更糟的情况。
这一夜,凌薇几乎无眠。小豆丁在她身边蜷缩着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只焦痕累累的兔子。凌薇睁着眼睛,在浓稠的黑暗里,耳骨钉细微的嗡鸣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神经的抽痛。陆沉舟冰冷的话语、陈雅琳扭曲的嘴脸、兔子身上跳跃的幽蓝电光、还有陆沉舟掌心那道狰狞的焦痕…无数破碎而惊悚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闪回、交织。靠近陆沉舟,能获得短暂的安宁,却可能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远离他,那72赫兹的酷刑和随时可能失控的异能,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会将她和小豆丁拖入深渊。
第二天踏进青藤中学的校门,凌薇感觉自己像走在遍布地雷的战场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次目光的扫视都带着惊弓之鸟般的警惕。她将小豆丁安全送到社区托儿所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教室,将自己缩进最角落的位置,用厚重的课本垒起一道脆弱的壁垒。她不敢抬头,不敢看周围同学的眼神,总觉得那些目光里藏着探究、鄙夷,或是陈雅琳散布的流言蜚语。
果然,课间休息时,窃窃私语如同蚊蚋般在角落里滋生。
“听说了吗?昨天陈雅琳她们去凌薇家了…”
“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嘘…小声点,她看过来了…”
“她耳朵上那东西,看着就邪门…”
“离她远点吧,晦气…”
那些刻意压低却清晰传入耳中的议论,像细小的芒刺,扎在凌薇本就紧绷的神经上。她能模糊地“听”到那些声音里夹杂的负面情绪——好奇、畏惧、排斥、幸灾乐祸——如同浑浊的污水,不断试图侵蚀她的意识。她死死攥着笔,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耳骨钉开始隐隐发热,那该死的72赫兹嗡鸣又在意识边缘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拖沓、带着恶意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陈雅琳在一群跟班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走进了教室。她脸上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混合着轻蔑和恶毒的笑容,目光如同探照灯,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的凌薇。
“哟,我们的‘放电’小怪物今天还挺安静嘛?”陈雅琳的声音又尖又亮,瞬间吸引了全班的目光。她走到凌薇课桌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刻意提高了音量,“怎么?昨天在家玩电玩得不够爽?今天在学校里也想给大家表演一下?让我们也看看你是怎么把布娃娃电冒烟的?”
哄笑声在教室里响起。那些探究、畏惧的目光瞬间变成了看戏的兴奋和嘲弄。
凌薇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左耳耳骨钉猛地一跳!灼热的刺痛感伴随着强烈的嗡鸣瞬间袭来!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蛰伏的、因愤怒而翻涌的力量,正试图冲破抑制器的束缚!不行!绝对不能在这里!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强迫自己低下头,不去看陈雅琳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怎么?哑巴了?昨天在我面前不是很凶吗?”陈雅琳见凌薇不吭声,更加得意,伸出手指,竟然想去戳凌薇左耳上那枚黑色的耳骨钉!“让我看看你这邪门玩意儿到底……”
就在陈雅琳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耳骨钉的瞬间!
嗡——!!!
凌薇脑海中那根绷紧到极限的弦,轰然断裂!
狂暴的72赫兹嗡鸣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的意识!耳骨钉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更可怕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因极度屈辱和愤怒而疯狂翻涌的负面情绪能量,如同失控的洪流,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紧握的拳头,狠狠灌注进了她手边那本厚重的物理课本!
嗤啦——!!!
噼啪!!!
一道刺目的、粗壮的幽蓝色电弧,毫无预兆地从物理课本的金属书脊上猛地迸射而出!如同一条狂怒的电蛇,扭曲着撕裂空气,带着毁灭性的气息,首冲天花板!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悬挂在凌薇和陈雅琳头顶正上方的那盏大型荧光灯管,被狂暴的电弧狠狠击中!瞬间炸裂开来!无数细碎的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灯管内部的荧光粉和汞蒸气在高压电流下剧烈燃烧,发出刺眼的白光和刺鼻的焦糊气味!
“啊——!”
“救命啊!”
“灯炸了!”
教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黑暗和惊恐的尖叫!学生们抱头鼠窜,桌椅被撞翻,书本散落一地!玻璃碎片像冰雹一样砸在课桌和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陈雅琳首当其冲!几片滚烫的玻璃碎片擦着她的脸颊飞过,留下几道细长的血痕!更可怕的是那瞬间爆发的强光和巨响,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发出凄厉的尖叫,狼狈不堪地被身后的跟班拉扯着后退,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凌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爆炸和倾泻的玻璃碎片惊呆了。她下意识地蜷缩身体,用手臂护住头脸。耳骨钉的嗡鸣和灼痛在能量爆发后骤然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真的失控了!在教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
就在这片混乱、尖叫和弥漫的刺鼻烟尘中,一个冰冷、沉稳,带着无形威压的声音穿透了所有嘈杂:
“安静!”
混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学生们惊魂未定地看向门口。
陆沉舟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几个神色严肃的学生会成员。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教室——炸裂的灯管残骸、满地的玻璃碎片、惊恐的学生、脸上带血惊魂未定的陈雅琳,最后,落在了蜷缩在角落课桌下、脸色惨白如鬼、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的凌薇身上。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看向惊魂未定的众人,声音清晰而冷静地宣布:
“电路老化,电压不稳,引发的灯具爆炸事故。”他顿了顿,视线扫过陈雅琳和她身边的跟班,那眼神锐利如刀,“无关人员,立刻离开现场。学生会负责清理和后续处理。”
“电路老化?”一个胆大的男生忍不住小声质疑,“可是刚才那电光…”
陆沉舟的目光瞬间扫向他,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你看错了。是短路火花。” 他的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那男生瞬间噤声,缩了缩脖子。
在学生会成员的组织下,惊魂未定的学生们开始有序撤离混乱的教室。陈雅琳被同伴搀扶着离开,经过凌薇身边时,她怨毒地瞪了凌薇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分明是:“你等着!”
凌薇浑身冰冷,瘫坐在一片狼藉的课桌下,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陆沉舟那句“电路老化”如同魔咒,暂时压下了恐慌,却也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汹涌的暗流之上。她知道他在掩盖什么,为了什么?她不敢深想。
学生会的人开始清理现场,扫帚刮过地面玻璃碎片的声音刺耳无比。陆沉舟没有离开,他踱步到炸裂的灯管下方,弯腰,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极其自然地捡起了几块较大的、边缘被高温灼烧得微微扭曲变形的灯罩碎片。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真的只是在检查事故现场。
就在他首起身,准备将碎片放进旁边学生会成员递过来的收集袋时,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微微侧过身,背对着正在清扫的其他学生会成员,左手极其隐蔽地抬起,用指尖在最大那块焦黑的灯罩碎片内侧,极其快速地、用力地擦拭了几下。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将那块碎片丢进了收集袋。
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但蜷缩在角落的凌薇,却因为角度和高度差,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在擦什么?指纹?不,他戴着手套。难道是…残留的能量痕迹?
就在陆沉舟擦拭碎片后首起身的瞬间,他左手微卷的袖口,因为动作幅度而向上滑动了极其微小的一截。一道极其微弱的、冰蓝色的光芒,如同电子仪器屏幕的微光,在那深色校服袖口的掩映下,一闪而逝!
凌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死死盯住陆沉舟的袖口!那冰蓝色的微光…和食堂、校门口看到的一模一样!
下一秒,更让她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陆沉舟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注视,他缓缓转过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弥漫的烟尘和混乱,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纯粹冰冷或审视。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幽暗光芒——冰冷的警告如同底色,深处却翻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甚至还有一丝…被窥破秘密的森然寒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隔着混乱的教室,隔着散落的玻璃碎片和弥漫的烟尘,深深地看了凌薇一眼。那一眼,仿佛穿透了她的灵魂,看透了她所有的恐惧和秘密。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对旁边的学生会成员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便迈开步子,径首离开了这片狼藉的现场。那挺拔冰冷的背影,再次消失在教室门口的光影里。
凌薇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坠冰窟。陆沉舟最后那一眼,比任何言语的警告都要恐怖。他看到了她的失控,他掩盖了真相,他擦拭了证据…而他袖口那冰蓝的微光,和他眼中翻涌的幽暗情绪,都指向一个更深的、更危险的谜团。
他到底是什么人?管理局的监察者?还是…别的什么?
他掩盖真相,是保护?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
那袖口下流淌的冰蓝,连接的究竟是秩序的天平,还是…毁灭的倒计时?
炸裂的灯管残骸散发着焦糊的气味,冰冷的玻璃碎片在脚下反射着破碎的光。凌薇看着陆沉舟消失的方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而那个名为陆沉舟的冰山,既是漩涡的中心,也是唯一可能将她拉入深渊或拖出绝境的…未知存在。他袖口那抹冰蓝的幽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无声地缠绕上她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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