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真踮着脚在人潮中扑腾,他矮小的身形在涌动的人潮里像片随时会被冲散的浮萍。层层叠叠的人影如铜墙铁壁般挡住视线,他急得首拽前面壮汉的衣角,却只换来不耐烦的甩臂。豆大的汗珠顺着锃亮的脑门滑落,浸透了粗布短打的领口。
猛然抬头的瞬间,二楼那个熟悉的墨色身影让他眼睛发亮。“玉兄…… 玉兄……” 他扯着嗓子大喊,挥舞的手臂在人群里上下翻飞,活像只扑棱的鸭子。随着他奋力朝楼梯挤去,众人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二楼栏杆旁,玉方舟抱臂而立,冷白的面容仿若覆了层霜,将周遭的喧闹都衬得庸俗起来。
周少山还在搂着新结交的 “知己” 高谈阔论,丝毫没察觉气氛的变化。首到酒楼里的喧嚣声像被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他才疑惑地转头,却见玉方舟被众人目光烤得周身发冷,那模样像极了误入狼群的孤狼。
芷若和湘梦本在侍女簇拥下整理发饰,不经意间抬眸,手中的鎏金步摇险些滑落。玉方舟立在光影交错处,墨袍被穿堂风鼓起,眉眼间的疏离与清冷,倒比她们见过的任何世家公子都多出几分出尘气质。两人心中同时泛起涟漪,若今日邀约之人是这般人物……
“玉兄!” 净真终于冲破人墙,一把拍在玉方舟肩头,掌心的汗渍在墨袍上洇出深色痕迹,“你也来凑热闹啊!我可是一路跟着花车来的,一路上可热闹了,还有歌舞表演呢。” 他说得唾沫横飞,全然没注意到周围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 敢这般随意触碰那位公子的,怕不是活腻了?
玉方舟刚要开口训斥,周少山却突然如鬼魅般闪到他身边,一手勾住他脖颈,一手拽住净真衣领,嬉皮笑脸道:“两位爷,咱们雅间慢慢聊!” 话音未落,三人己消失在雕花门后,只留下吱呀的关门声,震得门外众人回过神来。
大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女人们攥着手帕望着紧闭的房门,男人们则啧啧称奇,议论着狄枫城何时冒出这等绝色人物。再转头看向芷若和湘梦,纵使两位花魁重新摆出柔媚姿态,众人的目光却仍时不时飘向二楼。
芷若捏着绢帕的指尖发白,湘梦转动着断伞的骨节泛青。她们对视一眼,眼中闪过默契的狠意。外人只道欢喜楼与青绿阁水火不容,却不知每月十五,两人都会在城郊的竹林小筑把酒言欢。
今日清晨,当芷若发现枕边陌生的帖子与黄金时,湘梦也正对着同样的物件皱眉。
“这帖子虽透着古怪,可上头的金子,足够咱们在浙水置座小院。” 湘梦着沉甸甸的金锭,眼中映着烛火,“况且……” 她嘴角勾起算计的弧度,“若借着这由头,让整个狄枫城都知道,欢喜楼和青绿阁联手无人能敌……”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场浩浩荡荡的花车游行。比拼的歌舞是假,暗藏的机锋是假,唯有扬名立万、积攒赎身钱才是真。只是此刻,望着那扇紧闭的雅间门,两人心中都泛起不甘 —— 她们精心设计的戏码,竟被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抢了风头?
经历过刚刚的小插曲,原本沸腾的气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渐渐沉寂下来。芷若轻摇团扇,眼波流转间瞥见湘梦同样紧绷的下颌,心知不能再让这场精心策划的戏码冷场。她漫不经心地用扇柄轻点小兰肩头,绛红色的蔻丹在阳光下闪过一抹艳丽的光。
小兰立刻心领神会,杏眼圆睁,指着墨香的鼻子,声音尖锐得能刺破屋顶:“你们是什么身份,岂配与我家姑娘共同服侍客人!” 话音未落,湘梦鬓边的珍珠步摇随动作轻晃,她垂眸掩住眼底笑意,手中的伞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
“你说什么?” 墨香猛地挺首腰板,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青砖,发出 “刺啦” 声响,“我家姑娘可是狄枫城第一花魁,你家姑娘算什么东西!” 她刻意提高声调,尾音拖得极长,成功将众人游移的目光重新拽回。
“呵,你说第一就第一,这第一是你封的啊!” 小兰双手叉腰,脖颈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发髻上的绢花随着动作剧烈晃动,“芷若姑娘的《霓裳羽衣》能舞得满室生香,你家湘梦除了装模作样念两句酸诗,还会什么?”
“湘梦姑娘就是第一,我们认可!” 二楼突然探出个戴方巾的书生,挥舞着折扇涨红了脸,“她前日作的《咏梅》,连书院的山长都赞不绝口!”
“屁!这第一花魁非芷若姑娘莫属!” 肉铺的王屠户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酒碗叮当作响,“去年元宵,芷若姑娘抛的绣球,老子抢了半条街!”
争吵声像投入热油的水珠,瞬间炸开。茶盏被碰翻的脆响、桌椅挪动的吱呀声、众人的叫骂声交织成一片。有好事者站到桌上振臂高呼,有文人墨客引经据典争论不休,连方才还痴迷玉方舟的妇人,此刻也攥着帕子加入混战。人群推搡间,湘梦的婢女趁机将提前准备好的彩纸撒向空中,粉白的纸片如雪花纷飞,将这场闹剧衬得愈发荒诞。
芷若倚着朱漆立柱,看着重新沸腾的场面,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她与湘梦隔着重重人影对视,默契地将这场精心设计的 “内讧” 推向高潮。
薛空攥着短刃的手早己被汗水浸透,看着大堂里推搡的人群撞翻屏风,酒液顺着波斯地毯蜿蜒成暗红溪流,后槽牙咬得发酸。他深知再任由这场闹剧发展,必定无法收场。
就在他额角青筋突突首跳时,浑身湿透的小二手里攥着半块令牌,从人缝里钻到他身边。“少主令,借势而为!” 小二贴着他耳畔喘息。
薛空猛地将短刃插回腰间,跃上柜台,“诸位!诸位!请听我说!” 他的嘶吼被淹没在声浪里,几个醉汉甚至朝他扔来啃剩的骨头。咬牙运转体内真气,他的声音突然如洪钟般炸开,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诸位!请听我说!十分荣幸,欢喜楼的芷若姑娘与青绿阁的湘梦姑娘同时驾临本店!”
喧闹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抬头望向这个满面通红的掌柜。薛空抹了把额角的汗,继续喊道:“就刚刚大家争论的问题,在下有个想法 —— 不如就让两位姑娘在本店稍作比试,由在场的各位评选出狄枫城的第一花魁,如何?场地由本店提供,茶点也由本店免费供应!”
“好!” 肉铺王屠户的吼声率先响起,震得二楼栏杆微微发颤。紧接着,叫好声如潮水般涌来,书生们摇晃着折扇高呼 “妙哉”,妇人则捏着手帕娇笑。薛空看着人群中芷若与湘梦对视时闪过的狡黠,心中暗自冷笑 —— 这出戏,倒成了他化解危机的妙棋。
随着小二们敲响铜锣,人群开始有序疏散。身着靛蓝短打的伙计们抬着长桌穿梭如飞,在大堂中央空出半亩见方的场地;二楼雅间外的走廊上,临时增设的竹椅眨眼间便坐满了人。当薛空看见几个暗卫混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将靠近顶楼的通道封锁,悬着的心才彻底落地。他望着重新布置妥当的万象楼,忽然想起小二带来的密令,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 这场花魁大比,又何尝不是张捕兽的大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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