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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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的祭品

 

那低沉、平缓、如同深海暗流般毫无起伏的声音,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冰冷,清晰地回荡在死寂、浓稠的黑暗里。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铅块,沉沉压在我的心头。

“小茉莉”。

爸爸沈斯年那带着宠溺和扭曲控制欲的称呼,此刻从这个如同深海幽灵般的男人口中吐出,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寒意。他知道我!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是谁!

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灌满了我的西肢百骸!我抱着林焰冰冷沉重的身体,蜷缩在湿滑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怀里的布偶紧贴着皮肤,像姐姐冰冷的遗骸,也是我唯一的慰藉。

那个被称为“船长”的男人(我只能如此称呼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恐惧。他依旧静静地矗立在几步外的阴影边缘,高耸的帽檐和立领投下的浓重阴影完全遮蔽了他的面容,只有那双戴着雪白丝质手套的手,交叠在身前,在惨绿色应急灯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他刚才擦拭血迹的动作,那专注而诡异的温柔,像最恐怖的默片,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机油、海腥和那甜腻腐朽的混合气息,令人窒息。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一个世纪。

终于,黑暗深处再次传来脚步声。不是“船长”的沉稳步伐,而是另一种更加轻盈、却同样带着非人般精准韵律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几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的甬道中无声地踱出。他们穿着与“船长”相似的、剪裁精良的黑色制服,只是没有高耸的帽檐和立领,脸上戴着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惨白色的、没有任何表情的陶瓷面具。面具的眼孔后面,是两潭深不见底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黑暗。他们手里推着一辆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平板推车,车轮在湿滑的地面上滚动,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他们没有言语,没有交流,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交汇。如同设定好程序的冰冷机器,径首朝着我和林焰走来。

巨大的恐慌让我本能地抱紧林焰,身体向后缩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舱壁上!但无路可退!

两个戴着惨白面具的人蹲下身,动作精准而毫无迟疑。他们的手,同样戴着雪白的丝质手套,伸向林焰。

“不!别碰她!”我嘶哑地尖叫,试图用身体阻挡!

但我的反抗如同螳臂当车。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极其精准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扼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量冰冷而巨大,瞬间剥夺了我所有的挣扎!另一个面具人则毫不费力地将林焰沉重的、沾满泥浆和血污的身体从我怀里剥离出去,像提起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林焰被轻飘飘地、毫无尊严地放在了冰冷的金属推车上。她的身体在惨绿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灰败,胸口的伤处被泥浆糊住,暗红的血渍在冰冷的金属板上洇开一小片。她毫无反应,只有极其微弱的气息证明她还活着。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她!”我惊恐地挣扎着,手腕被捏得生疼,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泥浆疯狂流淌。

扼住我手腕的面具人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微微用力,将我像拖一件行李一样,拖离了林焰的推车。另一个面具人则推着载有林焰的推车,无声地转身,朝着黑暗的甬道深处走去。

“妈——!!”我绝望地哭喊,声音在冰冷的船舱里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林焰的推车消失在甬道的黑暗中,那“沙沙”的轮声也渐渐远去,最终归于死寂。

扼住我手腕的面具人这才松开手。他站起身,惨白的面具空洞地对着我,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微微侧身,做了一个无声的“请”的手势,指向甬道另一个方向。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瞬间将我淹没。林焰被带走了……带去哪里?那个“船长”诡异的举动……这些戴着面具的“人”……这艘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海妖号”……他们要对她做什么?!

我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被那个面具人无声地“引导”着,踉跄地走向甬道深处。脚下冰冷湿滑,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甬道两侧是冰冷的金属舱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发出惨淡幽绿色光芒的应急灯,将我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如同鬼魅。

甬道很长,七拐八绕,仿佛没有尽头。空气里的甜腻腐朽气味越来越浓重。偶尔经过一些舱门紧闭的房间,厚重的金属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冰冷的观察窗,里面透出同样幽绿或惨白的光。一种被无数冰冷视线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终于,面具人在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停下。门无声地滑开,露出里面一片刺目的、惨白色的光芒。

我被推了进去。

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甬道的黑暗和阴冷。

这是一个不大的舱室。墙壁、天花板、地板,全部是冰冷的、毫无瑕疵的白色复合材料,光滑得能映出模糊的人影。惨白的光线从天花板均匀地洒下,没有一丝阴影,却更显得冰冷刺骨。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类似医院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几乎盖过了那无处不在的甜腻腐朽。

舱室中央,孤零零地放着一张同样惨白色的、冰冷的金属椅子。

“坐下。”面具人第一次开口了。声音透过惨白的面具传出,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电子合成音。

巨大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让我无法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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