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浮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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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浮沉中

 

冰冷的海水包裹着身体,如同亿万根钢针,刺穿着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头。咸腥、焦糊、血腥混合的恶臭灌入鼻腔,带来窒息般的灼痛。意识在极致的冰冷和巨大的悲恸中沉沉浮浮,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林焰最后沉入黑暗前那一眼——混杂着刻骨恨意、深入骨髓的疲惫、解脱的平静,以及那丝微弱却清晰的歉意——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她没了。为了把我从沈斯年的魔爪下拉出来,为了最后的复仇,她拖着残躯,沉入了永恒的冰冷黑暗。

而沈斯年,那个永远带着温和假面的恶魔,此刻正站在不远处摇晃的巡逻艇上,浑身湿透,沾满油污,狼狈不堪。金丝眼镜不知所踪,那双失去镜片遮挡的眼睛,第一次如此赤裸地暴露在刺目的探照灯光下——里面翻涌着冰冷刺骨的杀意,以及一种被彻底冒犯、掌控权遭受重创后的、近乎疯狂的暴怒!他死死地盯着我,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随时准备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抓住她!带上来!”他嘶声命令,声音因为呛水和愤怒而嘶哑变形,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只剩下赤裸裸的狰狞。

抓住我胳膊的海警队员,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骤然收紧!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另一名队员也迅速靠近,准备配合将我拖离这片燃烧的海域,拖向沈斯年掌控的、另一种形式的深渊!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我彻底吞没。姐姐没了。妈妈也没了。怀里的布偶紧贴着冰冷的皮肤,粗糙的布料像姐姐无声的哭泣。一切都结束了。反抗……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我即将放弃挣扎,任由自己被拖拽着离开这片埋葬了林焰的海域时——

“嗡——!”

那阵低沉、奇异、仿佛来自深海巨兽喉音的嗡鸣声,再次穿透了海警的警笛、引擎的咆哮和火焰的爆裂!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迫近!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穿透力和令人心悸的威严!

嗡鸣声瞬间撕裂了混乱的场面!

沈斯年猛地转头,脸上的暴怒被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取代!

海警队员们也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枪口微微下垂,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海域!

连拖拽我的海警队员,动作都出现了一丝明显的迟疑和僵硬!

嗡鸣声持续着,越来越近,如同无形的巨鼓在海底擂动!

紧接着!

在距离沉船漩涡不远、几乎就在巡逻艇正前方的海面上,毫无征兆地,再次泛起了一圈巨大、诡异的、旋转着的幽蓝色光晕!比??才更加深邃,更加明亮,如同开启的深渊之眼!

幽蓝的光芒瞬间暴涨!将周围翻滚燃烧的黑色海水、漂浮的油污碎片、甚至巡逻艇冰冷的艇身,都笼罩在一片不祥的、冰冷的蓝色光晕之中!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那个巨大、修长、通体闪烁着幽冷蓝黑色金属光泽的流线型巨舰,如同神话中苏醒的深海巨兽,悄无声息地、却带着无可匹敌的压迫感,从幽蓝的光晕中心,完整地浮出了海面!

它静静地悬浮在燃烧的海面上,如同冰冷的岛屿。光滑如镜的金属外壳下,流动的幽蓝光芒如同血管般脉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和绝对的、非人的掌控力。这才是真正的“海妖”!远比那艘沉没的破船恐怖千倍万倍!

“戒备!最高警戒!”巡逻艇上,海警指挥官嘶哑的吼声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所有枪口瞬间抬起,指向那艘幽蓝巨舰!但那些武器在它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抓住我的海警队员完全忘记了任务,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超越认知的景象,扼住我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几分。

就在这死寂般的、被巨大恐惧笼罩的瞬间——

幽蓝巨舰光滑的侧舷上,那道细长的缝隙再次无声地裂开、扩大,形成一道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幽深门户。

一个身影,缓缓地从白光中踱出,站在了巨舰平滑的甲板边缘。

依旧是那身剪裁精良、带着古老船长风格的黑色立领制服。高耸的帽檐和立领投下的浓重阴影,完全遮蔽了他的面容。雪白的丝质手套优雅地交叠在身前。是那个“船长”!他果然没死!而且……乘坐着这艘更可怕的“海妖”回来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深渊的化身。帽檐下的阴影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光在闪烁,穿透了混乱的海面,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然后,他缓缓抬起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动作优雅、精准,如同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

他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如同命运宣判般的掌控意味,朝着我的方向——

点了一下。

无声的命令。冰冷的召唤。

与此同时,幽蓝巨舰那光滑的船首下方,无声地探出了一根细长的、闪烁着幽蓝冷光的金属探针。探针尖端,一点刺目的能量光芒瞬间亮起,如同死神的凝视,精准地锁定了——沈斯年所在的巡逻艇!

巨大的、毁灭性的能量波动瞬间弥漫开来!空气仿佛都为之凝固!

沈斯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死死盯着那根指向自己的死亡探针,身体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眼中那疯狂的暴怒被一种更深沉的、源自??魂的恐惧瞬间取代!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威胁,来自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存在!

“不……等等!”沈斯年失声叫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一丝……哀求?他试图后退,但艇身的摇晃让他踉跄了一下。

“船长”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指尖依旧点着我的方向。那幽蓝的能量光芒在探针尖端越来越亮!

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再次灌满我的西肢百骸!前有沈斯年冰冷的杀意和掌控,后有“船长”非人的召唤和毁灭的威胁!林焰沉没的方向,冰冷的海水翻滚着,像一张嘲笑着的巨口。

怀里的布偶紧贴着胸口,那粗糙的布料和里面藏着的、刻着姐姐求救的冰冷金属片,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触感。姐姐……妈妈……她们都倒在了这条血路上……

难道……我也要成为这冰冷旋涡中,下一个无声消失的“念安”吗?

不!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灵魂的废墟中挣扎着响起!

林焰最后那一眼的歉意……她将我推开时那不顾一切的凶悍……她沉入黑暗前那丝解脱的平静……

她不是要我死!她是要我活!

活下去!带着她的恨!带着姐姐的怨!带着那些玩偶坟场里无声的哭喊!活下去!撕开这层层的谎言和血腥!活下去!

这股源自血脉深处、被绝望和悲痛淬炼出的、近乎疯狂的求生意志,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压倒了冰冷的恐惧,压倒了灭顶的绝望!

就在那幽蓝探针的能量光芒即将达到顶峰的瞬间!

就在沈斯年惊恐的目光死死锁定死亡威胁的瞬间!

就在海警队员们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瞬间!

我猛地吸了一口冰冷咸腥、带着死亡气息的空气!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抱着那唯一的、冰冷的布偶,不再看那幽蓝的巨舰,不再看沈斯年扭曲的脸,而是朝着远离两股毁灭力量的方向——那片尚未被巨舰光芒完全笼罩、翻涌着冰冷黑暗和燃烧油污的海域——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拼命地划水、挣扎、潜去!

冰冷的海水阻力巨大!燃烧的碎片擦过皮肤!但我不管不顾!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爆发出所有潜能的受伤海豚,朝着那片象征着未知、却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黑暗——

亡命奔逃!

“拦住她!”沈斯年惊怒交加的嘶吼自身后传来!

“船长”那指向我的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帽檐下的阴影里,那细微的光点闪烁了一下,仿佛带着一丝……意外的兴味?

幽蓝探针的能量光芒微微闪烁,但并未发射!

冰冷的海水拍打着我的脸,灌入我的口鼻。身后是追兵的呼喝,是毁灭性能量蓄势待发的嗡鸣,是沈斯年气急败坏的咆哮。

前方,是翻滚的黑暗和燃烧的微光。

怀里的布偶紧贴着心脏,像一颗冰冷却执拗跳动着的种子。

我朝着黑暗,沉了下去。

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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