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城市还浸在墨色里，夜宸站在宸星集团地下金库的防弹玻璃前，指尖划过一排排码放整齐的古董金币。这些铸于 16 世纪的威尼斯达克特金币，边缘的浮雕还泛着暗哑的金光，是他三百年前从奥斯曼帝国苏丹的宝藏里顺手牵羊的战利品。此刻，他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金币装进丝绒袋，动作虔诚得像在进行某种古老仪式。
“老板，您确定要用这个买…… 速溶咖啡？” 助理小张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捏着的采购清单上，“意式浓缩速溶咖啡” 几个字被红笔圈了三遍。他跟了夜宸五年，见过老板用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装饰卫生间，见过用乾隆年间的青花瓷养多肉，却从没见过有人拿能在拍卖行拍出七位数的金币，去便利店买九块九包邮的咖啡。
夜宸没回头，指尖捻起枚金币对着透进来的微光端详。金币上的圣马可雄狮在黑暗里仿佛活了过来，鬃毛的纹路让他想起千年前圣血家族城堡的浮雕 —— 那时苏晚的前世总爱坐在浮雕下看书，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和此刻金币反射的光芒重叠在一起。
“人类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他把金币塞进西装内袋，黑色麂皮手套蹭过袋里露出的半截购物指南，那是他昨晚用三个小时研究的成果，上面用红笔标注着 “结账时需出示手机”“禁止用古董抵账” 等重点条款。这些现代社会的规则比中世纪的骑士法典还要复杂，尤其 “扫码支付” 这个词，让活了千年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知识盲区。
清晨六点的便利店像只发光的铁皮盒子，苏晚抱着刚买的糯米糍站在冷藏柜前，指尖还沾着修复胶水的黏性。昨晚研究手稿到凌晨，胃里空得发慌，她特意绕到单位附近的 24 小时便利店补充能量。玻璃门 “叮咚” 一声弹开时，她正低头撕糯米糍的包装，冷不防撞上一堵坚实的 “墙”。
“抱歉 ——” 苏晚抬头的瞬间，后半句卡在喉咙里。夜宸穿着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大衣，站在摆满关东煮的柜台前，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他手里捏着根鱼丸串，竹签被捏得咯吱作响，而更离谱的是，他居然戴着白手套拿食物，活像在参加什么古董品鉴会。
“你怎么在这？” 苏晚下意识护住口袋里的手稿照片，那是她今早特意打印出来的关键符号。便利店暖黄的灯光照在夜宸脸上，他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淡了些，但唇线依旧绷得很紧，像是谁欠了他几百年的高利贷。
夜宸显然没料到会撞见她，耳根几不可察地泛红，迅速把鱼丸串塞进大衣口袋 —— 这个动作让苏晚想起小时候偷藏零食的堂弟。“路过。” 他的声音比昨天缓和些，却还是带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人类的食物储存点，设计得很不合理。”
苏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动售货机的出货口卡着一罐可乐，而夜宸的白手套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液体，显然是跟机器搏斗过的痕迹。她强忍着笑，指了指机器侧面的说明：“要按这个按钮选择规格，你是不是首接把硬币塞进去了？”
夜宸的表情瞬间凝固，像被戳穿恶作剧的小孩。他确实是按照中世纪投币机的逻辑操作的，谁知道现代机器还需要 “选择规格” 这种多余步骤。“无关紧要。” 他别过脸，视线落在苏晚手里的糯米糍上，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这种黏性食物，不符合营养学标准。”
“总比生吃五花肉强。” 苏晚咬了口糯米糍，豆沙馅的甜香在舌尖散开。她注意到夜宸的视线一首黏在她的嘴唇上，那眼神不像昨天的侵略性，反倒带着点…… 困惑？就像考古学家发现了无法归类的文物。
收银台突然传来争执声。穿蓝色工服的店员正拿着枚金币，对着灯光反复查看：“先生，我们真不收这个！这玩意儿看着像假币，上面还有外国字呢！” 夜宸站在柜台前，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排队的两个学生妹瑟瑟发抖。他手里的丝绒袋敞着口，露出里面更多的金币，活脱脱一个刚抢完银行的暴发户。
“这是 1582 年的威尼斯达克特金币，含纯金 98.6%。” 夜宸的声音冷得像冰，“足够买你这个店三次。” 店员被他吓得往后缩了缩，手里的金币 “当啷” 掉在柜台上，滚到苏晚脚边。
苏晚捡起金币，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突然想起手稿上的青绿色血渍。这枚金币的边缘有细微的磨损，像是被人长期过，磨损处的纹路竟与手稿某个符号隐隐吻合。“他是我朋友。” 她把金币塞回夜宸手里，掏出手机对着收款码扫了扫，“他的单我买了，包括那罐卡在机器里的可乐。”
夜宸盯着她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种发光的小方块能代替黄金流通？人类的进步果然毫无逻辑。“我不需要。” 他想把金币塞给苏晚，却被她灵活躲开。
“下次记得带钱包，或者学扫码支付。” 苏晚把找零的硬币塞进他大衣口袋，指尖不经意触到他温热的皮肤 —— 和他冰冷的气质不同，他的体温比常人偏高，像揣着个小火炉。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跳，想起古籍里记载的 “活尸体温异常” 传说。
走出便利店时，晨雾正渐渐散去。夜宸手里拎着苏晚帮他买的速溶咖啡，脚步有些僵硬。他活了千年，从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更没人敢随便碰他的东西。但苏晚指尖的温度留在口袋里，像枚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喂，老古董。” 苏晚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街角的咖啡店，“知道拉花吗？比你那金币上的狮子好看。” 玻璃橱窗里，穿白衬衫的咖啡师正在制作拿铁，奶泡在黑色液体上画出精致的天鹅图案。夜宸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瞳孔微缩 —— 那天鹅的姿态，和他藏在密室里的《血月契约》古画中，圣女裙摆上的刺绣一模一样。
半小时后，咖啡店靠窗的位置。苏晚看着对面的夜宸用银质小勺小心翼翼地戳着拿铁上的天鹅拉花，差点把嘴里的美食喷出来。他的表情严肃得像在破解达芬奇密码，每戳一下都要停顿三秒，仿佛那不是奶泡，而是某种会爆炸的符咒。
“这东西有什么用？” 夜宸终于抬起头，小勺还插在咖啡杯里，天鹅的脖子己经被戳成了抽象派线条。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脸上，他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耳后的皮肤泛起淡淡的红斑 —— 这是他对阳光特殊抗性的表现，不像普通吸血鬼那样完全不能见光，却会产生类似过敏的反应。
“好看啊。” 苏晚拿出手机对着他的 “杰作” 拍了张照，“人类喜欢美的东西，不一定非要有用。” 她滑动屏幕，调出昨晚修复的手稿照片，“就像这个符号，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照片上的符号由三个交织的圆环组成，中间嵌着滴血珠。夜宸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咖啡杯在他指尖微微震动。这个符号出现在该隐之裔的家族纹章上，代表着 “血契之誓”，千年前他的父亲就是用这个符号与圣血家族签订的契约。
“你在哪看到的？”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指尖的温度骤降，咖啡杯外壁凝结出一层白霜。苏晚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收起手机往后靠了靠：“秘密。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金币边缘磨损得那么奇怪。”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锋，像两只互相试探的猫。阳光穿过咖啡蒸汽，在桌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夜宸耳后的红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绯色。他突然站起身，把没喝完的咖啡推到一边：“下午三点，修复中心门口见。”
“干嘛？” 苏晚挑眉。
“教我用那个…… 扫码支付。” 夜宸的声音有些生硬，转身时差点撞到服务生手里的托盘。苏晚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活了千年的吸血鬼，其实有点笨拙得可爱。
下午三点的修复中心门口，夜宸果然准时出现。他换了件深灰色西装，手里拎着个崭新的黑色皮夹，拉链拉得一丝不苟。苏晚强忍着笑，拿出手机点开支付界面：“首先，你需要有个手机号，然后下载支付软件……”
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两人身上，夜宸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触碰到苏晚的鞋尖。他低头看着她指尖划过屏幕的动作，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千年冰封的眼眸里，第一次映进了除了仇恨和孤寂之外的东西 —— 那是对现代世界的茫然，对眼前人的好奇，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 温柔。
当苏晚帮他绑定好银行卡，看着他成功扫出第一笔付款码时，夜宸的嘴角竟微微上扬了 0.5 度。这个细微的表情让苏晚心头一动，突然觉得破解千年诅咒和教吸血鬼用扫码支付，或许同样有意义。
而远处的街角，一辆黑色轿车里，助理小张看着监控屏幕里老板笨拙学习扫码的样子，默默擦掉感动的泪水。老板终于要融入人类社会了！虽然方式是用古董金币换速溶咖啡，但这绝对是历史性的进步！
夕阳西下时，苏晚收到一条短信，来自刚存的新号码：“今晚的鱼丸，味道尚可。” 她看着信息，突然笑出声。或许，这个千年老古董的现代生存指南，需要她亲自来编写才行。而那本藏在保险柜里的中世纪手稿，似乎也在暮色中，悄悄等待着被揭开更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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