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给我打制粗制零件的府中老匠人赵三,腿上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儿子赵铁柱,一个沉默寡言的半大少年,替父上工,一干就是半个多月。
别说,手艺比他爹要强上不少。
我在后院凉亭下,对着锦盒里一张复杂的水力锻锤图发呆,随口问他:
“铁柱,你看这图,若是让你用木头做个缩小能动的样子,行吗?”
赵铁柱凑近,粗糙的手指在图样上小心划过,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一会儿,他闷声道:
“县主,图...太精细,木头不行,得铁。但小的...可以试试做个样子,看它怎么动。”
我其实不是很在意,只说了要是做出来就重重赏他。
没成想几天后,他真捧来一个半尺高的木架模型。
简陋,笨拙,但关键的齿轮、连杆、锤头,竟真的能随着手动摇柄,咔哒咔哒地运作起来!
虽然动作滞涩,远不如图上的精妙,不过己能初现其形了。
这是人才啊!
“好!”
我拍案而起,惊得雪团子跳开一步。
赵铁柱也是吓了一跳,有些局促地搓着手。
“铁柱,你想学这个吗?真家伙,铁的,大的那种。”我指着锦盒里的图。
少年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光亮,又迅速黯淡下去:“想...可小的...只会打些粗笨家什,这...是大学问。”
“学问是学出来的!”我斩钉截铁。
“从今天起,你每天抽一个时辰,跟周先生学看图!我让陈叔给你弄些边角废料,你就在府里西角那个空院子试!弄坏了算我的,弄成了...有赏!”
赵铁柱懵懵懂懂地领命而去,脚步都带着点飘。
“咪呜~”
雪团子这会儿在院门口探头探脑。
我冲过去抱起它,狠狠吸了一口,“小猫咪生下来就是要被亲的!”
虽然但是,还是缺人才啊!
“小姐,李管事来了。”
白露三两步走过来,替我擦拭着脸上沾的一点灰。
“小姐,金银器物和匠人有消息了。”
一个年逾西十,有些沧桑的大叔气喘吁吁的。
这个是李管事,我专门从娘亲手中要来的管事,他能力很强,而且底子干净。
“坐下说。”
我指了指凉亭内的小凳。
“府里采买管事报上来了几家银楼,其中一家新开不久,名叫‘巧工坊’的报价格外低廉。这家的东家得罪了一个户部的主事,生意惨淡,快支撑不下去了。”
李管事擦着汗,嘴巴却不停。
“而且身世清白,履历也禁得住查,就是没靠山。”
我心中一动,拉着白露谷雨和李管事,就去了巧工坊。
这铺面不大,位置偏僻,冷冷清清。柜台后坐着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愁眉苦脸,正是东家钱贵。
见我们一行衣着光鲜,尤其是看到我身上几乎一身御制,钱贵慌忙迎上,态度恭敬得近乎卑微。
“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不知您想看些什么?”
钱贵搓着手,腰弯得很低。
我目光扫过柜台里陈列的物件。
这里东西不算顶尖,但胜在别致,尤其是几件利用簧片机巧做的小动物摆件,活灵活现,看得出匠心独运。
“钱老板,你这手艺不错啊,怎么生意看着...”我故作天真地问。
钱贵脸上笑容一僵,旋即化为苦涩,压低声音:
“唉,小姐有所不知。小的...小的前阵子接了单活,给一位贵人打制一套精巧的暗格首饰盒,本想着露个脸,谁知...谁知那贵人家里的姨娘争宠,竟把那盒子做了手脚,诬陷正室...闹出了人命!”
“贵人震怒,虽查清不是小的过错,可也迁怒于我,家妻病重,我......”
他眼中满是无奈和愤懑。
我心中了然。
“暗格首饰盒?能有多精巧?”我露出好奇的神色。
钱贵见我有兴趣,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从柜台最深处捧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
表面看平平无奇,只见他手指在几个不起眼的雕花处或按或旋。
“咔哒!”
几声轻响,盒盖竟如莲花般层层绽放,露出内里更小的空间,结构之精妙,令人叹为观止。
“真是巧妙!”
我真心赞道,“钱老板,你这手艺埋没了可惜...”我顿了顿,拿出县主的腰牌在他眼前一晃。
“另外给你一个出路你要不要?”
钱贵先是一愣,他看到面前的瓷娃娃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待到看清腰牌后,钱贵眼睛猛地瞪圆,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管事,扶钱老板起来,等下此件事了,去查查那个户部主事......”
没几天,巧工坊就空了,附近的街坊都传,说是钱老板得罪了人,被赶出京城去了。
回到府中,我立刻缠着娘亲:“娘!我想要几个伴读!像宫里的女官那样的!要聪明伶俐的,能陪我读书、玩耍,还能帮我管管针线、算算账的。”
我娘亲自然应允。
我要趁着皇帝打出的乱拳,狠狠捞一些人。
很快,由娘亲出面,通过楚家旧部和一些信得过的官媒,在京城及周边悄悄物色人选。
要求很特别,年纪十岁到十五岁,家世清白但不必显赫,最好是寒门小吏或落魄士绅之女。
关键是要识字、机灵、心细、胆大,尤其要口风紧。
消息放出去,应者不少。
爹娘都是筛过一遍的,我让周先生和白露谷雨又筛了一遍,最后亲自在偏厅面试。
其中大部分都唯唯诺诺的,我不太喜欢。
我只看好其中两个。
一个叫柳莺,她父亲是京兆府一个不入流的书吏,因卷入一桩小案被革职,郁郁而终,家道中落。
柳莺才十三岁,眼神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识字吗?”我问。
“回县主,识字,也略识些账目。”声音清脆。
“若让你整理一堆杂乱无章的书信,如何最快理出头绪?”
柳莺略一沉吟:“先按日期粗分,再按书信往来人名细分,若有特殊标记或重复提及之事,则另纸摘录,关联比对。”
条理清晰,我暗自点头。
另一个叫苏小荷,父亲是城门小卒,母亲早逝。
她性子活泼,手脚麻利,最难得的是记性超群,对京城各坊市道路、商铺、甚至一些不起眼的小巷暗道都如数家珍,简首是个活地图。
柳莺、苏小荷,成了我明面上的伴读。
她们搬进了我院子旁边的厢房,平日里陪我读书习字,管理些琐碎事务。
私底下,则是由白露谷雨和李管事他们三人带着,做专项培训。
之后,我依旧每日天不亮就被赵姐姐拎起来练那些保命的把式,骨头缝里的酸痛几乎成了常态。
爹娘亲族的势力根深蒂固,加上我的安危似乎成了皇帝的某种执念,每每出手都异常强硬,所以暗处的敌人十分安静,即使有暗箭也被全数挡下。
可我总觉得不安,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紧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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