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玄青色的衣袍刚在垂花门外隐去,书房里却仿佛还滞留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药味混杂着龙涎香气息。
沉甸甸的,像浸了水的丝帛。
“好好活着。”
这话落在我耳中,不似期许,倒像一句预言,带着些山雨欲来的湿冷。
雪团子轻盈地从暖榻跃下,凑到那方色泽深沉的锦盒旁。
它的小鼻尖翕动几下,伸出舌尖,带着猫儿特有的好奇,轻轻舔了舔盒盖上冰凉的黄铜扣环。
“你也觉得这盒子有意思?”我将它拢进臂弯,下巴蹭着它头顶软乎乎的绒毛。
它喉间溢出一声细软的“咪呜”,脑袋歪着,蓝宝石般的眼睛眨了眨。
深吸一口气,我拨开了那枚精巧的铜扣。
盒盖开启,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料中的珠光宝气,而是厚厚一摞书册。
纸张泛着经年的牙黄色泽,边缘磨损起毛,透出被时光反复的温润旧意。
最上层是册薄薄的深青色封皮书,素面无字。
翻开,内里是簪花小楷誊抄的笔记,字迹清雅秀丽,笔锋里却藏着不易折损的筋骨。
内容更是包罗万象:省力织梭的简笔草图,土壤墒情与作物轮作的记录,炭窑火道长短与热力损耗的算式;
更有几页绘着奇巧的、仿佛能自行运转的齿轮联动机括雏形,线条虽简,但是上面的备注却意趣盎然,让我有点想哭。
“省力织梭并不省力,只是省钱。”
“算的错的还是对的我也不知道,凑合看吧。”
“不能移动的哈尔的移动城堡设计图...”
......
我其实是见过太后奶奶的,她很美很爱笑。
其下几册,书名便透着古拙与探究:《水工纪要》讲沟渠营建,《金石辨异》辨矿物晶石,皆是些市井难寻的杂学秘卷。
图稿更是让我目不暇接。
精细如城防结构的剖面,繁复如机关暗匣的拆解,磅礴如海船龙骨与风帆的巨构......我囫囵翻看着,许多地方如观天书。
首到指尖滑到最后几张——
嗡!
一股电流瞬间窜过脊背!
画风陡变!
线条冷硬如铁,分解图详尽得令人屏息!
枪机、撞针、膛线、扳机护圈...每一个微末部件旁,赫然标注着清晰无比,与这方世界格格不入的简体汉字!
是火铳!
图纸顶端,一行小字如针尖般刺目:
“燧发火铳改良型,参详十九世纪雷明顿结构,务求工艺简化,提升可靠与射速。火药配比见附录三。”
我宣布,我是躺赢狗!
正心神激荡,一张夹在深处的、材质迥异的纸页悄然滑落。
它比寻常桑皮纸更薄脆,色泽是种奇异的浅褐,像是被陈年茶汤反复浸染过。
边缘参差,显是从某本簿册上仓促撕下。
我下意识地捻起这脆弱的残页。上面没有图,只有几行字。
依旧是简体汉字,笔锋却失了从容,潦草狂放,力透纸背。
墨色焦灼地吃进脆弱的纤维里,洇开、拉出毛刺,仿佛书写者是在心绪激荡下疾书:
“炭窑改良后,用熟铁制火绳枪的方案可以被砍掉了......赈济灾民由商行暗中行事,地方世家怨气积蓄,务必保护好百姓......通源商会,需双首并行,权限交叉,信物形制如下......”
啪嗒!
我猛地合上锦盒!乌木相击的声响在寂静书房里格外突兀。
胸膛里翻涌的情绪,被我死死摁下,指尖微微发白。
那张残页上,清晰地描摹着两块令牌的样式。
巧得很。
这两块,我恰好都有。
一块,是李云升叔叔当年离别所赠,沉甸甸,带着边塞的粗粝。
另一块,则是那年风雪集市,一个老者随手卖我的“路引”,黑黢黢,非金非木。
这意味着,整个通源商会都是我的。
我现在无心去想这众多巧合,何况对我来说不是坏事。
既然都要给我,那我就牢牢拿住。
现在,我最缺的,是时间,不得不说,我确实太小了,而且掌握的知识也不足以消化那些图纸。
同时,收服太后奶奶留下的庞大遗产谈何容易。
一个盘根错节、隐藏极深的商会,其掌舵者绝非易与之辈。
他们效忠的是什么?
太后的遗志?庞大的利益?
如今太后己逝,皇帝病重,他们凭什么认我这个乳臭未干、空有信物的小丫头?
光有信物不够,得有让他们不得不认,或者心甘情愿去认的“势”!
接下来的日子,时间仿佛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发了疯似的向前狂奔。
我早上和赵姐姐习武,下午窝在后院和周先生鼓捣器械,爹娘心疼我,给我找了几个匠人做辅助。
皇帝对我们家的保护也愈发的强硬,甚至颇有几分不讲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首接将一队骠骑派往严府门口,看见鬼鬼祟祟的人就首接抓走。
皇帝的借口是最近京城凶案颇多,特地派兵保护。
别说,这乱拳打将出去,一时间日子安稳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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