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冷宫井台的腥气黏在鼻腔三日不散。苏落盯着镜中颈痕，桂嬷嬷泡胀的脸与赫连烬捻起蓝髓晶碎片的画面在铜鉴里重叠。“蚀骨粉……”她蘸药膏涂抹腕间旧疤，膏体下疤痕突突搏动——那是十年前剜肉取箭留下的烙印。
“娘娘！”小桃撞开殿门，怀中药篓空空，“御药房的曼陀罗籽……全被太后的人收走了！”她摊开掌心，几粒干瘪籽壳簌簌落下，“只剩这些陈年旧种。”
窗外骤起金铁声。玄黑龙纹辇碾过宫道，赫连烬的咆哮撕裂晨雾：“查！给孤把冷宫掘地三尺！”王德全的哀告夹在风里：“陛下息怒！桂嬷嬷袖中药包虽有毒，未必与苏家……”
“嗖——！”
半块带血的金锭破窗而入，砸翻妆奁。桑皮纸条紧缠金锭：“明日午时，土地庙见真章。”落款画着枚玉扣——柳姨娘中衣盘扣的样式！
苏落劈手攥住金锭。蚀骨粉早被刮净，棱角处却沾着星点蓝髓晶粉末——与她毒簪同料。赫连烬今晨审司珍司时，刚摔碎一匣波斯贡品蓝髓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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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断崖的风裹着腐叶味。苏落足尖陷进湿滑苔藓时，头顶炸开弓弦铮鸣！“咻！”铁箭擦耳钉入岩壁，箭尾白翎系着明黄丝绦——御前侍卫的令箭。
“奉旨封山！”崖顶呼喝如雷，“私采禁药者，立斩！”
曼陀罗的蔫黄花苞在石缝间摇曳。苏落荆钗刮过岩壁，发间毒簪蓝光幽微。只需三株新鲜花苞，便能压制赫连烬体内躁动的疯毒。她探身去勾最近的花枝，岩体突然震颤！
“轰——！”
脚下顽石崩塌！药篓撞上凸岩，籽粒如血珠迸溅。苏落急抓枯藤，带刺的藤蔓却勒进腕间旧疤。身子急坠间，她瞥见岩隙深处暗紫藤蔓正蛇般昂首——醉骨藤，触肤即溃烂。
“呃啊——！”谷底猝然爆出野兽般的嘶吼。玄黑龙纹袍在嶙峋乱石间跌撞，赫连烬挥剑狂劈荆棘，眼底猩红如泼血。他颈间青纹暴凸，五指抓裂锦袍——太后佛珠的醉骨散毒性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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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醉骨藤缠上脚踝的刹那，苏落袖中药囊崩裂！艾草混着陈年曼陀罗籽的辛香在岩隙炸开。赫连烬癫狂的劈砍骤停，鼻翼翕张如离水之鱼。
“香……”他魔怔般扑向岩隙，醉骨藤绞上手臂也浑然不觉。藤刺扎入小臂，黑血顺腕淌下，他却徒手撕扯毒藤。腐液溅上龙袍，蚀出蜂窝般的孔洞。
“抓住！”染血的手探进岩隙。苏落竭力伸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他腕骨传来“咔嚓”错位声——醉骨藤绞裂了右腕！剧痛激得他眼底血光暴涨，左臂虬筋暴起，竟将苏落硬生生拽出岩隙！
碎石如瀑砸落。赫连烬本能旋身护住她，后背猛撞尖岩。三根毒刺贯穿肩胛，血箭飙溅。苏落跌在他胸前，毒簪尖正抵着他心口。隔着撕裂的龙袍，他锁骨下方箭镞状旧伤赫然入目——与她十二岁救过的少年伤痕位置分毫不差！
“是你……”簪尖刺破皮肉。赫连烬染毒的右掌忽地钳住她手腕，力道几乎捏碎腕骨：“苏明月？”他喘息带着血腥，“还是那崖下的……”
崖顶突传来小桃嘶喊：“太后凤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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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暮色吞噬最后的天光。赫连烬陷在血泊里，醉骨藤毒让他瞳光涣散。苏落扯下半幅袖布扎紧他肩胛毒创，布条缠过他右腕时，一道陈年箭疤从撕裂的皮肉下显露——与她左腕旧疤如镜像对称！
“雪崖……”她染血的指尖抚过那疤。当年少年腕骨被毒箭洞穿，她用金簪剜箭时曾在此留下刻痕。
崖顶火把汇成赤龙。太后的鸾驾停在崖边，弩机绞弦声如蝗群振翅。“皇帝受妖妃蛊惑坠崖，给哀家放箭！”
苏落拔下毒簪。簪尖蓝髓晶在火光里淬出死光。只需刺入他颈侧，便能借箭雨金蝉脱壳……
簪尖悬停的刹那，赫连烬染毒的左手忽抬起，铁钳般扣住她后颈！他气息喷着毒血：“孤若死……你娘……”喉间涌出的黑血染透她衣襟，“……必殉葬。”
岩后忽闪过铁面具寒光。影七的剑尖挑着半截醉骨藤——藤身断面烙着蛇头纹，与太后佛珠内壁暗记如出一辙！他怀中滑落半枚染血玉佩，玉佩裂口处嵌着星点蓝髓晶，幽光正与苏落毒簪同源。
“阿落……”赫连烬在剧痛中呢喃这个名字，指尖抠进她腕间旧疤。苏落突然撕开染毒的中衣，腰间露出半枚断裂的凤佩——那玉扣纹路竟与影七残佩严丝合缝！
“咻！”第一支弩箭破空而至！苏落猛将赫连烬推向岩缝深处。箭镞擦着她耳际射入岩壁，箭尾白翎系着桑皮纸卷——展开是苏明月字迹：“冷宫废井底有好东西，妹妹不妨一观。”
崖风卷起纸卷。影七的剑突然指向她染血的腰间——那半枚凤佩裂口处，赫然粘着半片干涸的孔雀胆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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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七的剑尖凝在凤佩毒渍上。冷宫废井深处，桂嬷嬷的浮尸旁正沉着个鎏金匣——匣内残留的孔雀胆蜡衣，与凤佩毒渍纹理完全相同。而井台青砖缝隙里，半片榴红宫装碎料裹着支点翠凤钗，钗尾蓝髓晶的裂痕，竟与苏落毒簪的缺损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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