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寒夜掌心雪·囚宠为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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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寒夜掌心雪·囚宠为凰

 

雪色漫过窗棂时,云昭正替小桃换完药。

张医正说那碗补汤里掺了微量巴豆,幸而小桃年轻体壮,吐净了便无大碍。

她替小桃掖好被角,窗外忽有冷风吹得铜铃叮当——是谢景行的声音,“云昭,世子爷召你去主院暖手。”

她指尖在小桃额角顿了顿。

这是入冬以来裴烬第七次召她暖手,却比往次都早。

云昭解下腰间的棉围裙,腕间银镯撞出细碎轻响。

经过镜前时,她瞥见自己眼底的暗青——昨夜烧信时落了炭灰在袖口,她蹲在地上捡了半宿,总觉得那些灰烬里藏着未燃尽的秘密。

主院的门帘掀开时,寒气裹着雪粒子扑进来。

云昭低头行礼,却见玄色大氅扫过她脚边。

裴烬倚在湘妃榻上,发间玉冠松了半寸,露出额角未愈的青痕。

他面前的炭盆燃得正旺,可指尖却冷得像块冰,首接按上她后颈:“跪过来。”

云昭膝盖刚碰着软垫,便被他攥住手腕按在掌心。

他的手骨节分明,因寒症泛着青灰,却用了十足的力道,仿佛要将她的温度揉进骨血里。

“昨日那碗汤,”他声线低哑,像浸在冰里的刀刃,“你让小桃试毒。”

云昭垂眸看他交叠的指节,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二姑娘孝心可鉴,奴婢不敢独享。”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在攀升,却比往日慢了半分——许是寒症又重了。

前日她替他擦药时,见他后背起了成片的紫斑,像被冰锥刺过的痕迹。

裴烬突然拽她手腕往自己心口带。

云昭踉跄着撞进他怀里,大氅下的寒气裹着龙涎香涌来。

他的心跳隔着两层锦缎撞她手背,快得反常:“若我要你死,你也这般温顺?”

她能闻到他发间未散的药味,是雪上一枝蒿混着朱砂的苦。

云昭睫毛轻颤,顺势将脸埋进他颈侧——这个角度,他看不见她眼底翻涌的暗潮。

“侯爷要我死,又何须问愿不愿?”她声音软得像团棉花,“只是死之前,总该让侯爷暖个够本。”

裴烬的呼吸顿了顿。

云昭能感觉到他搭在她腰上的手紧了又松,最终放轻力道她脊背:“你倒是会讨巧。”他的拇指碾过她腕间银镯,“这东西……哪里来的?”

“是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云昭垂眸,指尖轻轻抚过银镯上的缠枝纹,“她说这是云家的旧物。”其实那夜她在炭盆前烧的,正是从柴房梁上揭下的信——“云氏遗孤,温玉为引”八个字,被她抖着手烧成了灰。

裴烬没再追问。

他松开她,支着额角闭目养神,喉结动了动:“边境粮草被劫的事,你怎会知道?”

云昭心尖一跳。

她昨日在偏厅扫灰时,听见谢景行跟裴烬说“沧州粮道又丢了三车”,原想着今日找机会提——果然,他的寒症发作多是在心烦时。

她跪首身子,指尖复上他手背:“奴婢愚钝,只瞧着侯爷这两日翻军报翻得狠,砚台都摔了两个。”

裴烬忽然笑了,笑声里浸着冰碴:“你倒是胆大。”可他没让她退下,反而将她的手按在自己手心里焐着,“明日跟我去账房,查查近三月的粮册。”

云昭心口一热,又迅速压下——他这是松了半分信任。

她垂眸应“是”,余光瞥见他案头摊开的军报,最上面一张写着“北狄犯边”,墨迹未干,晕开一片深褐,像血。

午后的厨房飘着姜糖味。

云昭捧着药罐站在灶前,阿婆往她手里塞了碗姜汤:“趁热喝,祛祛寒。”她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碰到云昭腕间银镯时顿了顿,“这镯子……当年那位姑娘也戴着个一模一样的。”

云昭低头吹姜汤,睫毛在汤面投下晃动的影:“哪位姑娘?”

阿婆往灶里添了把柴,火星噼啪溅起:“十年前伺候世子爷的那个。”她声音放得很低,“那姑娘也是温温的,跟团软和的云似的。世子爷那时候寒症刚发,整宿整宿睡不着,就爱攥着她的手。”

云昭指尖一颤,姜汤泼在腕上,烫得发红。

她却像没知觉似的,盯着阿婆眼角的皱纹:“后来呢?”

“后来……”阿婆用袖口擦了擦眼,“说是被调去了京中,可打那之后,再没人见过她。”她突然攥住云昭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记着,这侯府的暖炉,烧得太旺会引火,烧得太弱……”她松开手,转身去切姜,“会被雪埋了。”

云昭捧着空碗往回走。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她却觉得腕间银镯烫得慌。

十年前的姑娘,和她一样的银镯,奉命消失——她摸了摸袖中那半块烧剩的信笺灰,突然想起昨夜炭盆里,除了“云氏遗孤”,还有半句“裴氏旧约”。

暮色染白屋檐时,小桃捧着叠新衣裳进来:“姐姐,世子爷说今晚前厅设宴,让你跟着去。”她压低声音,“柳姨娘刚使人来问,说要借姐姐的珊瑚簪子戴戴。”

云昭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银镯在腕间晃出一道白光。

她摸了摸妆匣里那支珊瑚簪——是裴烬上月赏的,红得像凝固的血。

“替我回了柳姨娘,”她将簪子插进鬓边,“就说我今晚要用。”

窗外的雪又大了。

云昭望着雪幕里渐次亮起的灯笼,听见前院传来丝竹声。

她理了理裙角,腕间银镯撞出清响——这风雪夜的局,终究是要开场了。

前厅的红烛将窗纸染成暖橘色,云昭随裴烬步进厅中时,七八个姬妾己围坐在案前。

柳如烟穿了件月白缎子袄,腕间翡翠镯子碰得叮当响,见她进来,指尖着茶盏沿儿轻笑:“这是请了活暖炉来暖席?倒比炭盆新鲜。”

话音未落,右侧穿湖蓝裙的姬妾突然“哎呀”一声——她举着茶盏的手晃了晃,深褐色的茶汤便顺着云昭衣袖淌下来。

“手滑了。”那姬妾垂眸替自己理帕子,嘴角却勾着笑,“婢女终究是婢女,连站近些都不会。”

云昭盯着衣襟上的茶渍,袖中手指蜷了蜷。

她能感觉到裴烬的目光正落在自己鬓边珊瑚簪上——那是他上月亲手插的,红得像要滴血。

“是婢女手脚笨。”她屈膝福了福,指尖却悄悄碰了碰茶盏碎片,“还请侯爷责罚。”

裴烬倚在主位上,拇指着玉扳指。

他眼底浮着层冷雾,却在扫过云昭沾着茶渍的衣袖时,忽然低笑一声:“赏她三两银子。”他指节叩了叩案几,“今日辛苦了。”

厅中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柳如烟的翡翠镯子“当啷”磕在案上,那湖蓝裙姬妾的脸白得像窗上的雪,指尖攥着帕子几乎要绞出洞来。

云昭垂眸谢恩,余光瞥见裴烬喉结动了动——他方才饮了半盏热酒,此时耳尖泛着薄红,是寒症暂缓的征兆。

夜更深时,云昭踩着积雪回房。

小桃举着羊角灯在前头走,灯影里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推开门的刹那,她便觉出异样——床帐半垂,枕角压着个硬物。

她屏退小桃,伸手一摸,是枚金钗。

雕着并蒂莲的钗头刻着个极小的“柳”字,正是柳如烟房里那套金器的纹样。

云昭将金钗塞进妆匣最底层,指尖在匣底暗格里摸了摸——那里藏着半块染血的绢帕,是前日在柳如烟院外拾的。

她唤来小桃,附耳道:“明早去厨房找阿婆,说我要讨两钱朱砂粉。再去库房,就说我要用旧棉絮填冬衣。”小桃应了,睫毛忽闪:“姐姐要做什么?”

“做个局。”云昭替她理了理斗篷系带,“替我把迷魂散的方子抄一份,夹在账房昨日的粮册里。”

次日清晨,柳如烟院里的尖叫惊飞了檐下麻雀。

云昭正站在廊下看雪,见谢景行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冲进去,不多时便抬出个檀木妆盒。

“侯爷!”婆子举着个青瓷小瓶,“这是在柳姨娘妆盒最底下翻的,还有张符咒!”

裴烬的玄色大氅扫过雪地,他捏起符咒时指节泛青:“咒我?”

“不是!”柳如烟披头散发扑过来,却被谢景行拦腰拽住,“是有人陷害我!”她突然瞥见云昭,眼睛瞪得滚圆,“是她!昨日她——”

“柳姨娘急什么?”云昭上前两步,袖中攥着那枚金钗,“昨日我在厅中站得脚酸,倒是见姨娘的金钗滑进了我裙角。”她将金钗递过去,“原想今日还的,可姨娘的妆盒里怎会有毒粉?”

裴烬的目光在金钗上顿了顿,又扫过柳如烟扭曲的脸。

他冷笑一声:“软禁,没我的令不准出门。”话音未落,柳如烟便瘫在雪地里,指甲抠进青砖缝里,却连云昭的衣角都碰不到。

云昭望着她被拖走的背影,指尖触到袖中那半块染血绢帕——上面的“柳”字墨迹未干,是她昨夜用柳如烟的私印盖的。

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她却觉得心口暖融融的——这局,她等了七日。

午时时分,裴婉儿的绣轿停在院外。

她穿了件藕荷色斗篷,手里提着个青瓷酒壶,见云昭出来,便将酒壶往她手里塞:“姐姐近日辛苦,这是我新酿的梅子酒,最是补气血。”

云昭接过酒壶,指尖隔着壶壁都能触到暖意。

她垂眸嗅了嗅,甜香里混着丝缕异香——是迷迭香的味道,掺了微量曼陀罗。

“妹妹有心了。”她将酒壶递给小桃,“先收着,等侯爷下朝回来同饮。”

裴婉儿的笑僵在脸上,指尖绞着斗篷上的绒球:“姐姐不尝尝?”

“侯爷最厌女子失仪。”云昭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像片雪,“若我饮了这酒,醉得歪在侯爷怀里,妹妹说……他会怪谁?”

裴婉儿的脸霎时白过雪,她倒退两步,酒壶在小桃手里晃出脆响。

“我、我还有事。”她转身就走,绣鞋踩得积雪咯吱响,连斗篷带子散了都顾不上系。

云昭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摸了摸腕间银镯。

昨夜阿婆说的十年前的姑娘又浮上心头——那银镯,那温玉体,还有裴烬案头那封“裴氏旧约”的残信。

她抬眼望向东边偏院,那里是柳如烟被软禁的地方,窗纸后影影绰绰,似有个人影闪过。

“姐姐?”小桃捧着茶盏过来,“要喝些姜茶吗?”

云昭接过茶盏,目光落在妆匣上。

匣底的金钗压着半张残纸,上面“柳”字的墨迹在烛下泛着暗光——这旧物里的秘密,怕是要等雪化了才能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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