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盐案惊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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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盐案惊变天

 

祠堂粮仓的废墟上,雨水冲刷着焦黑的木炭和灰烬,汇成一道道污浊的溪流。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谷物的霉败气息,弥漫在湿冷的空气里,压得人胸口发闷。那具蜷缩在焦黑梁木下的尸体,如同一个狰狞的句号,凝固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尸体焦黑如炭、面目全非的手爪,却以一种近乎执念的姿态,死死攥着一个巴掌大小、油布包裹的物件。

沈穗穗用木棍挑开最后一层烧焦发脆的油布,火光下,那枚非金非玉、通体漆黑、雕刻着展翅玄鸟图腾的令牌,静静地躺在泥泞中。玄鸟的羽翼线条凌厉如刀,凶戾的眼神仿佛穿透了雨幕,冷冷地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寒意,比冰冷的雨水更刺骨,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妖…妖物啊!”

“是它引来了雷火!烧了祠堂粮仓!”

“天罚!这是天罚!”

“快…快把它扔了!扔回火里烧掉!”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汹涌的恐慌浪潮!村民们如同看到了瘟疫之源,惊恐地后退,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不祥之物的本能排斥。有人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块,作势要砸向那枚散发着邪异气息的令牌。

“住手!”穗穗猛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混乱的喧嚣。雨水顺着她额前凌乱的发梢滴落,混着脸上的黑灰,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在黑暗中燃烧的星辰。她指着旁边废墟里散落的那一堆堆晶莹刺目的雪白颗粒,“看看这些!粮仓里藏着的,是私盐!是杀头的大罪!这具尸体,还有这令牌,都跟私盐脱不了干系!毁了它,就是毁了证据!毁了能替我们讨回公道的唯一线索!”

“私盐?!”这个词如同另一个惊雷,在人群中炸开!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那堆在黑灰中格外刺眼的雪白上。恐惧被巨大的震惊和愤怒取代!粮仓!供奉祖先、存放全村活命粮的地方!竟然成了藏匿私盐的窝点?这简首是亵渎祖宗,断绝全村生路!

“谁干的?!”

“天杀的!这是要我们全村陪葬啊!”

“查!一定要查出来!”

愤怒的火焰在人群中燃烧起来,压过了对令牌的恐惧。沈穗穗的话,如同撕开了脓疮的刀锋,将隐藏在灾难背后的致命毒瘤暴露在众人面前。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却带着极度惊惶的声音响起:“是…是里正!”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被穗穗从火场里拖出来的沈大牛,正瘫坐在泥水里,脸色惨白,捂着被烫伤的手臂,眼神惊恐地看着那具焦尸和那堆私盐,如同看到了索命的恶鬼。

“大牛!你胡说什么!”沈家一个本家的后生厉声呵斥。

“我没胡说!”沈大牛像是被刺激到了,猛地嘶吼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我看见了!就是他!那个盐枭头子‘疤脸刘’!前几天晚上,我亲眼看见里正偷偷摸摸开了粮仓后门,放‘疤脸刘’的人进来,就搬的这些东西!用粮袋子装着,藏到最里面!他还收了一包银子!沉甸甸的!我…我当时躲在草垛后面,吓得大气不敢出…”他指着那具焦尸,“那…那个被烧死的…看身形…八成就是‘疤脸刘’!他…他手里那个鬼牌子,肯定是他们的信物!”

沈大牛的指证,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人群彻底炸了!

“里正!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勾结盐枭!私藏官盐!还藏在祖宗祠堂!他不得好死!”

“难怪他前阵子突然阔气起来!原来是卖了全村的命!”

“送官!把他从县衙大牢里拖出来!千刀万剐!”

群情激愤,怒吼声响彻雨夜。沈穗穗看着愤怒的村民,又看看废墟中的私盐和玄鸟令,眉头紧锁。送官?县衙的陈知县,真的是青天大老爷吗?王癞子下毒案,他草草了事;里正被抓,背后是否另有隐情?这玄鸟令代表的势力,又岂是一个小小县衙能撼动的?

她悄然退到人群边缘,目光投向不远处屋檐下沉默伫立的萧景珩。少年裹着旧棉袍,左臂依旧吊着,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异常沉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无需言语,穗穗便读懂了他眼中的凝重和警示——此事,绝非送官那么简单。牵一发,恐动全身。

萧景珩对着穗穗,几不可察地微微摇了摇头。随即,他转向激动的人群,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叔伯,稍安勿躁。大牛叔的指证,至关重要。但仅凭口供,恐怕难以坐实里正勾结盐枭、私藏官盐的重罪。若那盐枭头子‘疤脸刘’真己葬身火海,便是死无对证。里正在县衙多年,必有狡辩推脱之词。当务之急,是要拿到更确凿的、让县令大人也无法包庇的铁证!”

“铁证?什么铁证?”众人茫然。

萧景珩的目光扫过废墟,最后落在那堆雪白的私盐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私盐交易,必有账簿往来,记录斤两、银钱交割。里正此人贪婪成性又生性多疑,如此巨利,他绝不会完全信任盐枭,定会留下后手。这账簿…极有可能藏在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最安全的地方?”有人疑惑,“他家都被差役搜过了,还能藏哪?”

萧景珩没有首接回答,反而看向惊魂未定的沈大牛,语气温和却带着引导:“大牛叔,你仔细想想,里正拿到那包银子后,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比如…反复去某个地方?或者…对着什么东西看了很久?”

沈大牛皱着眉,努力回忆,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突然,他眼睛一亮:“有!有!他拿到银子那晚,没敢拿回家!在祠堂…对!就在祠堂!他等‘疤脸刘’的人走了,自己又偷偷摸摸去了祠堂放祖宗牌位的后殿!那里有个暗格!我小时候调皮钻进去玩看见过!他肯定把银子和账本藏那儿了!”

祠堂后殿!祖宗牌位下的暗格!

这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村民们刚刚压下的怒火再次被点燃,这一次,带着被彻底亵渎的狂怒!

“搜!去搜!”

“把里正的罪证翻出来!”

“走!去祠堂后殿!”

人群如同愤怒的潮水,在沈大牛的带领下,涌向尚未被大火波及的祠堂后殿。沈穗穗没有立刻跟上,她看向萧景珩。少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他低声对穗穗道:“让李荇去镇上一趟,务必‘无意间’将粮仓藏私盐、里正账簿藏于祠堂的消息,‘透露’给镇上‘醉仙楼’后巷那几个常聚赌的泼皮听。尤其是那个叫‘癞头张’的,他好赌,更爱打听事。”

穗穗瞬间明白了萧景珩的用意——驱虎吞狼!让那些与盐枭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地头蛇,去“发现”账簿!她立刻找到正帮忙救治伤者的李荇,低声嘱咐几句。李荇眼中精光一闪,重重点头,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祠堂后殿,供奉着沈氏列祖列宗牌位的幽暗空间里。愤怒的村民在沈大牛的指引下,很快在香案下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机括。按下机括,一块地砖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火把的光探入,照亮了洞内。里面赫然放着几个沉甸甸的粗布包裹!解开包裹,白花花的银子在火光下刺得人眼花!更令人心惊的是,银子旁边,还压着一本用油布仔细包裹、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的蓝皮账簿!

“账簿!真有账簿!”人群爆发出怒吼。

“快!翻开来看看!看那老狗都干了些什么!”

有人迫不及待地抓起账簿,借着火光翻开。然而,翻了几页,那人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随即破口大骂:“妈的!这老狐狸!写的什么鬼画符!全是圈圈点点!看不懂!”

众人围上去一看,果然,账簿上记载的并非寻常文字,而是用一种极其古怪、如同孩童涂鸦般的符号和圈点标记,记录着日期、数量和一些模糊的地名缩写。这分明是里正自创的一套密记!除了他自己,无人能解!

巨大的失望和愤怒笼罩了众人。就在这僵持时刻,祠堂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和粗暴的呼喝!

“让开!都他娘的给老子让开!”

“哪个不长眼的敢动刘爷的货?!”

只见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手持明晃晃钢刀、浑身散发着剽悍戾气的汉子,如同旋风般冲到了祠堂废墟前!为首一人,身材魁梧,脸上横亘着一条蜈蚣般的狰狞刀疤,正是沈大牛口中的盐枭头子——“疤脸刘”!

他根本没死!

疤脸刘勒住马,一双凶光西射的三角眼如同毒蛇般扫过狼藉的废墟,当看到那具焦尸和散落在地的私盐时,瞳孔骤然收缩!最后,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祠堂后殿门口那群拿着账簿、又惊又怒的村民身上!

“账簿?!”疤脸刘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杀意,“交出来!”

“是盐枭!盐枭来了!”村民们惊恐地后退,但想到被烧毁的粮仓,想到死去的亲人,一股血气又涌了上来,紧紧护住那本看不懂的账簿。

“疤脸刘!粮仓是不是你们烧的?!”

“赔我们的粮食!”

疤脸刘看着这群不知死活的泥腿子,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烧粮仓?老子还嫌脏了手!是姓沈的那条老狗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吞了老子的盐,还想独吞‘三殿下’的货!活该被雷劈死!”他猛地一挥手,“少废话!把账簿交出来!否则,老子让你们全村给刘老六陪葬!”

“三殿下?!”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再次在人群中炸开!连沈穗穗和萧景珩都心头剧震!果然牵扯到了夺嫡的皇子!

“账簿在这!有本事你来拿!”一个血性的汉子举着账簿,怒视着疤脸刘。

“找死!”疤脸刘眼中凶光毕露,正要下令抢人。

突然!一个尖锐的、带着哭腔的童音在祠堂侧后方响起:“娘!娘!你看!我在水沟里捡到一张纸!上面画着好多圈圈和叉叉!还有银子!”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沈小丫不知何时跑到了祠堂侧面的排水沟旁,手里高高举着一张被雨水浸透、边缘破损的草纸!纸上用木炭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标记,旁边还潦草地标注着“廿”、“卅”、“纹银百两”等字样!那符号,竟与账簿上沈有田的密记有七八分相似!像是一份拙劣的对照表!

“对照表?!”疤脸刘和他身后的盐枭瞬间脸色大变!

“小丫!快过来!”沈大娘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扑过去想抢回那张纸。

“把纸拿来!”疤脸刘厉喝一声,几个盐枭打手如狼似虎地扑向沈小丫!

“住手!”村民们怒吼着阻拦。

场面瞬间失控,乱成一团!

就在这混乱的当口,谁也没有注意到,祠堂后殿的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过!正是得了穗穗吩咐、趁乱溜进来的李荇!他动作快如狸猫,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小丫和那张“对照表”吸引,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香案下那个打开的暗格洞口!他的目光如同探针,飞快地在洞口内壁扫过!

洞口内壁靠近底部的地方,似乎有一块砖石的颜色与其他略有不同,边缘的缝隙也更明显一些!李荇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在那块砖石的边缘猛地一抠!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块砖石竟被他抠了出来!砖石后面,赫然是一个更小的、只有巴掌大小的暗龛!暗龛里,静静地躺着一本更薄、更旧、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册子!册子的封皮上,没有任何标记,只在边缘处,用极其细微的墨迹,勾勒着一个几乎难以辨认的玄鸟翅膀尖的轮廓!

李荇的心脏狂跳!他闪电般将那本小册子抽出塞入怀中,又将那块活动的砖石迅速推回原位,抹掉痕迹。整个过程快得只在呼吸之间!做完这一切,他如同受惊的兔子,借着混乱人群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后殿,身影消失在祠堂侧面的雨幕中。

祠堂前的混乱还在继续。疤脸刘的手下终于从哭喊的沈小丫手中抢到了那张所谓的“对照表”。疤脸刘抓过那张被雨水浸得字迹模糊的草纸,只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暴怒的狂吼:“假的!他娘的!是假的!沈有田!你这老狗!死了还要耍老子!”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喷火的毒蛇,死死盯住被村民护在身后的那本真正的账簿,杀意沸腾:“给我杀!夺回账簿!一个不留!”

钢刀出鞘的刺耳摩擦声响起!盐枭们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驱马就要冲向手无寸铁的村民!

千钧一发之际!

“县衙办案!何人敢在此行凶!”一声中气十足、带着官威的厉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只见一队穿着皂隶公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在一名身着青色官袍、面沉如水的官员带领下,如同神兵天降,迅速冲入祠堂废墟,将混乱的现场团团围住!为首官员,正是本县县令!

陈县令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狼藉的废墟、散落的私盐、焦黑的尸体、那枚静静躺在泥水中的玄鸟令牌,最后落在剑拔弩张的盐枭和惊恐的村民身上。他的视线,尤其在那枚玄鸟令牌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惊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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