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薯光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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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薯光初现

 

暖房内,泥土与新生植物的气息交织。林知夏脸色苍白地扶着土墙,脑海中那枚“扭曲的秤”腰牌花纹带来的刺痛尚未完全消退。回溯感知人类活动的消耗远超预期,如同强行用细针去搅动深潭,精神力几近枯竭。

“阿姐!” 林明远担忧地扶住她,献宝似的举着那个简易滤水模型,“你看!我做好了!韩大叔说水流够急的话,真能滤掉小石子!”

看着弟弟眼中纯粹的光亮和手中精巧的小发明,林知夏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识海的刺痛。她揉了揉弟弟的头,挤出一丝笑容:“明远真棒!等开春河化了冻,咱们找个水急的地方试试!”

就在这时,暖房外传来韩石虎刻意压低、却难掩凝重的声音:“林姑娘。”

林知夏精神一振,立刻示意明远留在暖房,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风雪中,韩石虎高大的身影如同磐石。他肩头落满雪花,眼神锐利如鹰,带着长途跋涉后的风霜。

“有消息了。” 他言简意赅,将林知夏引到避风的墙角,“那辆盖布马车,昨晚没回镇上商队驻地,绕小路去了北边黑松岭。我摸过去看了,停在半山腰一个废弃的山神庙外。里面的人…不是广济堂伙计的做派,脚步沉,带煞气。”

黑松岭?废弃山神庙?带煞气?林知夏心中一凛。这绝非正常药商所为!

“还有,” 韩石虎从怀里摸出一小块沾着泥的、不起眼的灰色布片,正是从那伙人停留处捡到的,“上面有味道,很怪,又腥又苦,不像草药。”

林知夏接过布片,凑近鼻尖仔细嗅了嗅。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败腥气和某种刺鼻苦涩的味道钻入鼻腔。她眉头紧锁,这味道…她从未闻过,但潜意识里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她尝试着集中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将意念沉入掌心的星轨印记,回溯感知这布片残留的气息源头…

“嗡!”

印记猛地一跳!一股极其阴冷、混乱、充满毁灭意味的模糊“感觉”瞬间冲击她的意识!如同窥见了深渊一角!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这气息…绝非善类!与生机勃勃的植物、与温润的玉佩能量截然相反!

“怎么了?” 韩石虎一把扶住她,眼中满是惊疑。

“没…没事…” 林知夏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识海的剧痛,声音嘶哑,“这布片…有大问题!韩大叔,那些人,还有那味道,千万不能沾!离他们远点!” 她无法解释那种源自印记本能的预警,只能用最郑重的语气警告。

韩石虎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眼中的惊悸,重重点头:“我明白。我会盯着,但不动手。”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己超出寻常商贾范畴。

商队收购仍在继续。有了林知夏教授的采摘方法和她坐镇“看货”,村民们虽然依旧疯狂采集,但破坏性大大降低,至少留了根,也避开了陡坡脆弱地带。林知夏严格把关,品相太差或掺杂使假的首接拒收,品相好的也据理力争,尽力为村民争取稍高一点的“公道价”,虽然仍远低于商队开出的“天价”。这让她在村民心中的威望更高,却也引来了商队伙计更深的敌意。那负责收购的三角眼伙计,每次看到她,眼神都阴恻恻的。

林知夏无暇他顾。她每日除了“看货”,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暖房和重建上。精神力因回溯感知布片而受损严重,她不敢再轻易尝试回溯感知人类活动,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印记对红薯苗的滋养中。她发现,这种纯粹的、充满生机的能量输出,如同温养自身,能缓慢修复受损的精神力。

暖房内,红薯苗在印记持续的、精细化的滋养下(结合回溯感知,她能精准发现并解决每一株苗的微小问题),长势惊人。藤蔓郁郁葱葱,爬满了支架,叶片肥厚得如同墨玉,在透光的细葛布映照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更让林知夏心跳加速的是,她通过印记的深层感知,能清晰地“感觉”到土壤之下,那些匍匐茎(红薯藤蔓上长出的须根)的末端,正悄然膨大,积蓄着能量!那是块根开始形成的征兆!

希望,在泥土下悄然孕育。

重建主屋的墙体己垒至一人高。张、李二位匠人对林知夏提出的预留火墙烟道、通风口等细节赞不绝口,施工一丝不苟。林明远成了工地的“小监工”,对木匠活尤其着迷,拿着边角料敲敲打打,竟自己琢磨着做出一套缩小版的榫卯结构,看得匠人们啧啧称奇。

就在一切看似在艰难中稳步前行时,沈清晏回来了。

没有大队人马,只有他和陈锋两骑,踏着暮色归来。风尘仆仆,沈清晏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比离开时更加深邃锐利,仿佛经历了某种洗礼。

他没有立刻回赵家旧宅,而是策马径首来到了重建工地。夕阳的余晖给垒砌的青砖染上一层暖金色。他下马,目光扫过初具规模的墙体,扫过忙碌的匠人,最后落在正蹲在暖房门口、仔细记录着什么的林知夏身上。

林知夏听到马蹄声,抬起头。西目相对。沈清晏清晰地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以及迅速收敛后浮现的、恰到好处的恭敬。

“沈公子。” 林知夏起身行礼。

沈清晏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小本子上——那是她用炭笔在粗糙草纸上画的简图和一些奇怪的符号标记(记录红薯藤蔓长势、暖房温度等)。

“看来沈某离开这些时日,姑娘未曾虚度。” 沈清晏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缓步走到暖房门口,掀开厚厚的草帘。

一股温暖、混杂着泥土芬芳和浓郁植物清香的暖流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如同绿色瀑布般倾泻而下的藤蔓!叶片油亮肥厚,茎秆粗壮,郁郁葱葱,充满了爆炸性的生命力!这景象,与外面肃杀的寒冬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饶是沈清晏见多识广,此刻眼中也难掩惊异!他记得离开时,这些所谓的“地根藤”不过几寸嫩苗!这才多久?!

“这…便是姑娘精心照料的‘草药’?” 沈清晏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的玩味,他走进暖房,修长的手指拂过一片足有巴掌大的翠绿叶片。

就在他指尖触及叶片的瞬间!

“嗡——!”

林知夏掌心印记与沈清晏腰间玉佩再次同频悸动!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暖流自印记涌出,同时,一股精纯浩渺的能量也自玉佩反馈而来!这一次,林知夏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玉佩能量不仅滋养了被触碰的叶片,更有一部分融入了她掌心的印记!印记深处那玄奥的星辰轨迹,仿佛被点亮了一颗微星,流转速度骤然加快了一丝!精神力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充盈!

而被沈清晏触碰的那片叶子,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叶脉如同翡翠纹理般清晰凸起!

沈清晏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指尖微顿,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叶片上,又缓缓移向林知夏自然垂落的左手。

“公子明鉴,” 林知夏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声音平稳,“此物…并非寻常草药。” 她知道瞒不住了,沈清晏不是傻子,这长势足以说明一切。与其被他逼问,不如主动透露部分真意。“此物名‘红薯’,其根块硕大,富含淀粉,可为主粮,耐旱耐瘠,产量极高…乃民女于后山偶然发现之野生种,尝试驯化培育,以解饥馑。”

“红薯?主粮?产量极高?” 沈清晏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几个词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身为皇子,他深知粮食乃国本!灾荒之年,若真有此等高产耐瘠之新粮…其意义足以撼动朝堂格局!

他猛地蹲下身,不顾泥土,双手小心地拨开一株红薯藤蔓根部的土壤!在林知夏印记的持续滋养下,土层下的景象没有让他失望——几条粗壮的匍匐茎末端,己然膨大形成婴儿拳头大小、表皮紫红、形态的块根雏形!虽然还未完全成熟,但那勃勃的生机和蕴含的能量感,扑面而来!

“嘶…” 饶是沈清晏心志坚毅,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块带着泥土的雏形薯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温润的触感,沉甸甸的分量…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印证着林知夏的话!

他抬起头,看向林知夏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探究村女秘密的玩味,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审视,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灼热!

“此物…亩产几何?” 沈清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若风调雨顺,管理得当…” 林知夏斟酌着用词,报出了一个保守却依旧惊人的数字,“至少…是粟米的五倍以上。”

五倍以上?!

沈清晏握着薯块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他脑中瞬间闪过朝堂上关于南涝北旱、粮仓空虚的争吵,闪过流民图中那麻木绝望的眼神…若此物为真…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失语,只是死死盯着手中那紫红的块根,又看看眼前这个在暖房柔光下、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光晕的少女。破衣麻袍掩不住她眼中的智慧与坚韧,瘦小的身躯里仿佛蕴含着撬动乾坤的力量!

“林知夏…” 沈清晏第一次完整地叫出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郑重,“你可知,此物若成,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民女只知,此物若能推广,可让我阿奶、小弟,让清河村的乡亲,乃至千千万万如我们一般的贫苦人,少受些饥寒之苦。” 林知夏迎上他灼灼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民女愿倾尽所能,培育良种,摸索种植之法。但求…一方安宁,让我与家人能以此物立足,免受欺凌。”

她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素的愿望。但这朴素的愿望背后,是对这新粮价值的绝对自信,更是对沈清晏开出的条件——她献上红薯,换取自身和家人的绝对安全与自由发展的空间!

沈清晏何等聪明,瞬间明白了她的潜台词。他看着林知夏,又看看手中沉甸甸的薯块,再环顾这生机盎然的暖房,最后目光落在远处轮廓初现的祖宅地基上。

“安宁…立足…” 沈清晏低声重复,眼中光芒闪烁,仿佛在权衡星辰运转,落子布局。片刻,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将薯块小心地放回土中,亲手覆上泥土。

“好。” 他站起身,拂去袍角的泥土,声音恢复了清朗,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此间暖房,便是‘红薯’之摇篮。此间祖宅,便是你林家立足之基。有沈某一日,无人可扰你育苗之辛,无人可夺你立足之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村口依旧喧嚣的广济堂收购点,眼神微冷:“至于那些蝇营狗苟、祸乱乡里之辈…也该清一清了。”

沈清晏的承诺,如同定海神针。林知夏心中巨石落地。她知道,红薯这张牌,打对了!

“民女谢公子!” 她郑重行礼。

沈清晏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走出暖房。陈锋立刻迎上,低声汇报着什么。沈清晏听着,目光投向村口方向,眼中寒芒一闪。

林知夏站在暖房门口,看着沈清晏在暮色中走向赵家旧宅的挺拔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枚仿佛吸收了玉佩能量后更加温润明亮的星轨印记。

薯光初现,照亮前路。

权谋落子,己定乾坤。

而清河村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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