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棚内的篝火燃尽最后一缕温暖,深秋的寒气如同无孔不入的幽灵,再次占据了每一个角落。林知夏在晨曦微光中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裹紧单薄的衣衫,奔向废墟旁那片小小的试验田。
一夜寒霜,给枯草和瓦砾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银白。林知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拂去覆盖在红薯插条上的薄霜和枯草。
眼前的景象让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又旋即提起。
插条大部分依旧挺立,但叶片边缘明显被冻得蔫软卷曲,失去了昨日刚扦插时的生机。盐碱地特有的灰白色在霜冻下显得更加冷硬。她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插条埋入土中的部分,意念集中,掌心印记微热。
“感知”比昨夜更加清晰了一些。她能模糊地“感觉”到土壤深处的冰冷和贫瘠,插条基部微弱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在努力吸收着土壤里少得可怜的水分和养分,对抗着外界的严寒。芽点处,那股破土的力量似乎被冻结了,变得极其迟缓。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林知夏喃喃自语,眉头紧锁。深秋霜冻,对于刚扦插、尚未生根的藤蔓来说,是致命的考验。没有温室,没有地膜,仅靠一层薄草,远远不够。
“阿姐…它们…会死吗?” 林明远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小脸冻得通红,看着蔫蔫的插条,大眼睛里满是担忧。这些“宝贝”是他和阿姐的希望。
“不会!” 林知夏斩钉截铁地回答,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阿姐有办法!”
办法?她脑中飞速运转。物理保暖?棚内那点枯草连人都不够盖。烧火升温?范围太大,根本不可行,还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唯一的希望,似乎又落在了掌心那枚神奇的星轨印记上!
昨夜那微弱的滋养暖流,能否对抗这初霜的严寒?能否加速插条根系的萌发,让它们尽快扎稳脚跟?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让刺骨的寒意驱散最后一丝犹豫。她将双手覆在离插条最近的、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闭上眼睛,全力集中精神。
意识沉入掌心那枚玄奥的星辰印记。
温暖…流动…
她努力回想着昨夜滋养时的那种感觉,回想着篝火带来的暖意,回想着沈清晏玉佩残留的那股浩渺而温润的能量…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引导着印记深处那涓涓细流般的暖意,缓缓地、艰难地,透过冰冷的泥土,渗向那些脆弱的插条基部。
这个过程比单纯的感知要困难十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印记能量的消耗,如同细沙从指缝流逝。精神力高度集中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冰冷的大地仿佛一个贪婪的无底洞,疯狂地吸收着那微弱的暖流,效果微乎其微。
一株…两株…
她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强忍着不适,将有限的暖流优先导向那几株生机最弱的插条。她能“感觉”到,当暖流接触到插条基部时,那微弱的生机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活力,吸收水分和抵抗寒冷的能力似乎…增强了一点点?但这点增强,在强大的自然严寒面前,杯水车薪。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知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因为寒冷和精神透支而微微颤抖。
“阿姐!你的手好冰!” 林明远担心地抓住她的手,想把她拉起来。
“再…再等等…” 林知夏的声音带着虚弱,但眼神依旧执拗。她能感觉到,随着持续的滋养,印记深处似乎也在发生着某种变化。那消耗并非单向的!当她的精神力高度集中、意念纯粹地引导能量去“保护”、“滋养”这些生命时,印记本身仿佛也在从这种专注的行为中汲取着某种反馈,消耗的速度在减缓,甚至有一丝更精纯的暖意从印记核心反哺回来,滋养着她枯竭的精神!
这是一种奇妙的循环!付出与回馈!守护与共生!
她心中豁然开朗!印记的能量,或许并非固定不变!她的意志、她的行为,尤其是这种正向的、守护生命的行动,本身就能促进印记的恢复和成长!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一振!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内心的信念更加坚定。她不再吝啬能量的消耗,而是更加专注、更加纯粹地将意念灌注在那些插条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扎根!成长!
不知过了多久,首到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驱散了大部分霜寒。林知夏才虚脱般地松开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被冷汗浸透。精神力几乎耗尽,但印记深处那新生的暖意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充实感。
她再次看向那片试验田。霜化了,插条依旧蔫蔫的,但…似乎没有完全冻死?被她重点滋养的那几株,叶片虽然萎蔫,但茎秆似乎比旁边没被滋养的稍微硬挺了一丝丝?这变化极其细微,若非她拥有印记带来的微弱感知力,几乎无法察觉。
“有希望!” 林知夏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这第一步,虽然艰难,但总算迈出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知夏的生活规律而忙碌。
* **照顾家人**:精心分配粮食,确保阿奶和弟弟基本温饱;继续给阿奶熬煮草药(婆婆丁数量有限,她又在韩石虎指点下找到一些有润肺止咳功效的野枇杷叶补充);督促林明远用树枝在沙地上练习写字算数,小家伙竟对数字和图形格外敏感,一点就通。
* **守护试验田**:成了她每日的必修课。清晨霜降前,她必定第一个到田边,用印记的微弱滋养对抗严寒;正午阳光好时,她会小心掀开部分枯草让插条透气;傍晚再次覆盖保暖。每一次滋养,都伴随着精神力的消耗与印记的微妙反馈,她对印记能量的引导也越发熟练,滋养的范围从最初的几株,慢慢扩展到了小半片田。
* **探索印记**:夜晚篝火旁,她持续探索印记。感知范围依旧局限于试验田,但清晰度略有提升,能更细致地“感觉”到插条基部是否有微弱的根须开始萌动。滋养效果依旧微弱,但被她持续滋养的插条,萎蔫速度明显慢于其他,个别芽点甚至开始有极其微小的膨大迹象。
期间,韩石虎来过几次。他沉默寡言,但每次都带来些东西:有时是几捆相对干燥的柴火,有时是几只烤熟的山雀或野兔(他打猎所得),有时是几张硝制好的小兽皮(让林知夏给阿奶垫着保暖)。他也会蹲在试验田边,看着林知夏对那些“杂草”藤蔓的奇怪举动,眉头紧锁,但从不质疑,只是偶尔提醒一句:“霜重了,今年冬天怕是要早。”
韩石虎的提醒像一块石头压在林知夏心头。深秋己至,初冬不远。红薯是喜温作物,即便她的插条能熬过霜冻勉强生根,也绝对无法在严寒中存活。必须赶在土地彻底封冻前,找到保存种薯和藤蔓过冬的方法!
她将目光投向了那片被焚毁的祖宅废墟。焦黑的断墙或许能提供一点避风的环境?她开始在废墟背风处清理,试图挖一个简易的地窖。但工程量远超她的能力,仅凭她和明远,还有病弱的阿奶,根本无法完成。
就在林知夏为过冬发愁时,县衙的补偿终于有了消息。
张县令派了个书吏过来,态度还算客气,但带来的“补偿”却让林知夏的心沉了下去。
“林家小娘子,县尊老爷体恤尔等不易,特从追缴的赵有财赃银中,拨付纹银五两,作为尔等安家之资。至于祖宅地契,己核实无误,归还于你。然重建屋舍所需甚巨,非官府所能负担,还需尔等自筹。”
五两银子!在太平年间或许能买些米粮,但在灾荒年、物价飞涨的当下,加上即将到来的寒冬,这点钱杯水车薪!更别说重建房屋了!张县令显然是敷衍了事,只求完成沈清晏的交代,根本不愿多出半分力。
书吏放下一个装着几块碎银的小布袋和一张发黄的地契,便匆匆离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晦气。
握着那几块冰凉的碎银和轻飘飘的地契,林知夏站在焦黑的废墟上,深秋的寒风卷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扑在她单薄的衣衫上。
钱不够,材料没有,人力短缺,寒冬迫近…还有那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红薯试验田…
生存的困境,并未因赵有财的倒台而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更现实、更冰冷的方式压了下来。
“阿姐…” 林明远看着阿姐沉默的背影,不安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林知夏转过身,脸上没有沮丧,反而扬起一抹坚韧的弧度。她蹲下身,将地契郑重地放进弟弟手里:“明远,拿好。这是我们的根,谁也拿不走!”
她又掂了掂那五两银子,眼中闪烁着精打细算的光芒:“钱少,但也能办些事。阿姐不会让咱们冻着饿着过冬的!”
她拉着弟弟走到试验田边,指着那些依旧顽强挺立的插条:“看到没?它们也没放弃!我们也不能!”
就在这时,她左手掌心的星轨印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强烈、极其清晰的悸动!这悸动不同于之前的温热滋养,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跨越空间的呼唤!
她猛地抬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东南方——那是几天前沈清晏离开的方向!
与此同时,在距离清河村百里之外、一座名为“临江”的县城驿站内。
正于灯下翻阅卷宗的沈清晏,动作忽然一顿。他腰间悬挂的那枚云纹玉佩(陈锋己取回),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竟微微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清越嗡鸣!玉佩表面流转的温润光泽,似乎比平时更亮了一分!
沈清晏修长的手指抚过玉佩,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和探究。玉佩异动?这绝非寻常!上一次异动,是在…清河村那破棚前,面对那个眼神清亮得不像村女的林小丫时!
“陈锋。” 沈清晏放下卷宗,声音听不出情绪。
“属下在!” 陈锋如幽灵般出现在门口。
“清河村赵有财案,后续处置如何?那林家…祖孙三人,安置得怎样了?” 他看似随意地问道,指尖却轻轻着温润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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