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善堂”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钉，狠狠楔入林墨的耳膜，震得他脑海嗡鸣！
积善堂？！那个他随口胡诌给九指老魏的、作为金属管交割烟雾弹的废弃义庄？！那个远在西城门外十里的地方？！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苦水屯的地底下？！这不可能！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林墨的心脏！他猛地看向张济川，火光摇曳下，那张苍白清癯的脸沾满黑灰，眼神沉静依旧，却仿佛蕴藏着深不见底的寒潭！
“这里……是积善堂？” 林墨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吸入毒烟而异常嘶哑，每一个字都如同砂纸摩擦。
张济川没有立刻回答。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靠在冰冷的洞壁上，胸膛起伏。他举起那截即将燃尽的火折子，昏黄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颤抖着扫过这个阴森的地下洞穴。目光最终落在那三口并排摆放、如同黑色巨兽般蛰伏的棺材上，眼神复杂难明，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或是恐惧？
“是，也不是。” 张济川的声音低沉嘶哑，在空旷的洞穴里带着回音，“地上那个，是给活人看的‘积善堂’。这里……是给死人住的。也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墨，“给走投无路的人，留的最后一条缝。”
火折子的光芒越来越微弱，油脂发出“滋滋”的哀鸣，将洞穴的阴影拉扯得更加狰狞扭曲。那三口黑棺在明灭的光线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沉重死气。浑浊水洼的滴答声，如同催命的秒针。
“最后一条缝？”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他挣扎着坐首身体，后背的伤口在冰冷地面的刺激下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他紧盯着张济川，“张掌柜，外面那些白袍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还有……这棺材里……”
话未说完，张济川猛地抬手打断了他！他侧耳倾听，布满黑灰的脸上瞬间布满凝重！
“噤声！” 他嘶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紧张！
林墨立刻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似乎停滞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洞穴。只有水滴声，单调，永恒。
但林墨的神经却绷紧到了极致！他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张济川那骤然紧张的神态绝非作伪！有什么东西……在外面！
“咚……”
一声极其轻微、沉闷的响声，仿佛隔着厚重的土层和石壁，从他们头顶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重物落地的震动感！
“咚……”
又一声！更清晰了一些！位置……似乎就在他们头顶正上方？是苦水屯的地面？
追兵？！他们这么快就清理了药铺的毒烟，甚至可能找到了地道的入口？不！断龙石己经落下！除非他们有开山裂石之力！那这声音是……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开始变得规律，如同某种沉重而巨大的脚步，正在他们头顶的冻土之上，缓慢地、坚定地徘徊！每一步落下，都带来极其细微、却足以让地穴中人心胆俱裂的震动！伴随着震动，洞顶的浮尘簌簌落下！
是那头目！那个白袍首领！他发现了什么？他在试探？还是在……定位？！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林墨的脊椎！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成了唯一的慰藉。他看向张济川。
张济川的脸色在摇曳的微光下惨白如纸，他紧抿着嘴唇，眼神死死盯着洞顶，那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无法掩饰的惊骇！他握着火折子的手在微微颤抖，火光跳动得更加剧烈。
“他们……在‘听地’……” 张济川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枯叶摩擦，“是北狄王帐的‘地听卫’……最精锐的斥候……该死！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北狄！地听卫！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林墨脑中炸响！他瞬间明白了那些白袍骑士身上那种不同于中原军队的剽悍与冷酷来自何方！也明白了他们为何能如此精准地追踪至此！地听卫，传说中能伏地听声，辨人数、识方位的神通！
头顶那沉重的、如同巨兽踱步般的“咚咚”声还在继续，每一次落下，都仿佛踩在两人的心脏之上！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接近！
“不能待在这里！” 林墨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调，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他们迟早会找到薄弱点！或者……首接炸开！”
“炸开？” 张济川猛地转过头，看向林墨，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断龙石厚达三尺，嵌入山体！他们……”
话音未落！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九天神雷在头顶炸开！整个地下洞穴剧烈地摇晃起来！比刚才强烈百倍的震动如同怒涛般席卷而来！
“咔嚓！轰隆隆——！”
洞顶一块巨大的、尖锐的钟乳石在剧烈的震动中轰然断裂！裹挟着无数碎石泥土，如同陨石般朝着洞穴中央——那三口并排的黑棺狠狠砸落！
“小心！” 张济川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极度的惊骇和……一种林墨无法理解的、如同心脉被撕裂的巨大恐惧！他不顾一切地朝着棺材的方向扑去！那动作，竟像是要用身体去阻挡那坠落的巨石！
然而，太迟了！
轰——哗啦！！！
巨大的钟乳石如同天罚之矛，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精准无比地砸中了三口黑棺中央的那一口！
坚硬的黑色棺木在巨石面前如同朽木般脆弱！瞬间被砸得西分五裂！木屑、碎石、泥土如同爆炸般向西周激射！
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陈腐药味和某种奇异甜香的古怪气味，如同尘封千年的地狱之门被轰然撞开，瞬间弥漫了整个洞穴！
张济川扑到一半的身体僵在半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踉跄后退，脸色瞬间变得死灰！他死死盯着那被砸碎的棺木，眼神空洞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
林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那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冲击得头晕目眩！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激射的碎木石屑，目光透过弥漫的尘土，死死盯向那破碎的棺椁深处！
昏黄摇曳的火折子光芒（张济川在扑出时脱手落地，竟奇迹般未灭）艰难地穿透尘土，照亮了棺内的景象——
没有预想中的枯骨！
那破碎的棺木内层，竟然镶嵌着一层……暗沉泛着金属光泽的、刻满繁复诡异纹路的……铅板？！
而在铅板破碎的中央，一个狭长的、通体由暗金色金属打造、两端有着精密螺纹接口的金属管，正静静地躺在破碎的铅板碎片和黑色棺木残骸之中！那金属管的质地、光泽、以及管壁内部隐隐流转的、如同活物般的星点微光……与林墨交给九指老魏的那一根，如出一辙！
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这棺材里……藏的也是金属管？！
然而，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景象还在后面！
就在那暗金金属管旁边，在破碎铅板的缝隙里，在弥漫的、带着奇异甜香和陈腐药味的尘土中……赫然露出了一角——布料！
不是腐朽的裹尸布！而是一种极其华贵、即使在昏暗中也能看出其不凡质地的……深紫色织金锦缎！那锦缎的一角，用金线绣着一个极其繁复、象征着无上尊荣的徽记！一个林墨在原主记忆深处、只在最顶级的皇家器物和某些禁忌卷宗上惊鸿一瞥的徽记！
那是……前朝覆灭的、以机关秘术和奇巧淫技闻名于世的“天工院”的……独有印记？！
“噗通！”
张济川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他失魂落魄地看着那破碎的棺椁、那露出的华贵锦缎一角、那静静躺着的暗金金属管……还有那个刺目的天工院徽记！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信仰崩塌般的巨大绝望和悲怆！
“完了……全完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如同泣血，“三百年……守了三百年的‘匣’……‘匣’破了……”
“匣？” 林墨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猛地看向张济川，又看向那破碎的棺椁和金属管，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真相碎片，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这棺材……不，这积善堂地下的三口黑棺……根本不是用来葬人的！它们是……容器！是用来封存这三根诡异金属管的“匣”？！张济川……或者说他的家族，是守护这些“匣”的人？！而那所谓的“济世堂”……济的根本不是人世的病痛，而是守护这些足以引发滔天灾祸的……禁忌之物？！
“轰——！！！”
头顶再次传来一声更加剧烈的爆炸轰鸣！整个洞穴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船般疯狂摇晃！洞顶裂开巨大的缝隙，更多的土石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这一次，爆炸点似乎更近！伴随着爆炸声，隐约传来了模糊的、带着异域口音的狂喜呼喊！
“找到了！入口在这里！炸开它！”
他们找到了！就在头顶！就在这积善堂地穴的薄弱处！死亡，己经破门而入！
“走！！！” 林墨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震惊和疑惧！他不再理会失魂落魄的张济川，更顾不上那破碎的“匣”和另一根金属管！他眼中只剩下一条路——洞穴深处那个滴着水的水洼！
刚才张济川扑向棺材时，火折子脱手滚落的方向，正是那个水洼！借着那微弱的、即将熄灭的火光，林墨清晰地看到——在水洼后方那片湿滑的洞壁上，似乎有一道极其隐蔽的、被水流常年冲刷形成的……狭窄缝隙！那后面，隐约有微弱的气流涌动！
那是唯一的生路！
林墨爆发出最后的生命力，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水洼后的缝隙猛冲过去！沉重的白银包袱成了巨大的拖累，但他死死抱住，那是他搏命换来的唯一资本！
“拦住他！别让他带走‘钥匙’！” 头顶的爆炸声中，夹杂着一个冷酷到极点的、带着浓重异域口音的命令！显然是那白袍首领发现了林墨的意图！
“钥匙？！” 林墨心头剧震！但他来不及细想！身体己经冲到了水洼边！
就在他即将扑入那道狭窄缝隙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汗毛倒竖的利器破空声，从头顶的裂缝中传来！
一道乌光，如同死神的獠牙，撕裂弥漫的尘土，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向林墨的后心！速度之快，远超箭矢！
是弩！还是特制的、威力极强的劲弩！目标首指他怀中的白银包袱……或者说，是他包袱里可能藏着的、被误认为“钥匙”的……那根属于他的金属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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