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济川？！” 林墨的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骤然收缩！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他昏沉剧痛的大脑中炸响！那个积善堂药铺里眼神沉静如古井、最后被坍塌的洞穴活埋的掌柜？！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万丈绝壁之上？！
寒风卷动那人额前的灰白发丝，靛青劲装下的身形挺拔如松。虽然蒙着面，但那沉稳如山岳、锐利如鹰隽的眼神，林墨绝不会认错！正是张济川！他竟然没死！而且……他手中的铁胎弓弓弦犹颤，刚才那石破天惊、精准射伤北狄首领的一箭，正是出自他手！
“老东西！是你！” 白袍首领捂着小臂上血流如注的伤口，剧痛和惊怒让他英俊的脸庞扭曲，眼中爆发出滔天的杀意！“你竟然没被活埋？！还敢坏我大事！”
张济川站在绝壁的凹陷处，居高临下，冰冷的眼神如同俯瞰蝼蚁。他没有回答首领的咆哮，目光越过他，落在了紧贴崖壁、浑身浴血、几乎脱力的林墨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凝重，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尤其是在扫过林墨身边岩石缝隙里那根暗金金属管时！
“小子，东西给我！” 张济川的声音穿透呼啸的寒风，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那不是你能拿的！交出来，我带你走！”
东西？又是那根金属管！
林墨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这张济川果然也是冲着这东西来的！他所谓的“带你走”，恐怕拿到东西后，自己这个重伤的累赘就是第一个被清除的目标！
信任？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时刻？简首是笑话！
“休想！” 白袍首领厉声嘶吼，打断了林墨的思绪！他眼中杀机爆射，显然被张济川的蔑视和抢夺彻底激怒！他不再顾忌林墨，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刀光在寒风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竟不顾小臂伤势，如同受伤的猛虎，朝着张济川所在的绝壁方向发出一声挑衅般的咆哮！同时脚下发力，竟试图在狭窄湿滑的平台上寻找借力点，向上攀爬攻击！
他的目标很明确——先杀张济川，再夺“钥匙”！
机会！
就在白袍首领的注意力被张济川完全吸引、身体重心前倾、试图跃起的刹那！
林墨眼中寒光爆射！所有的疲惫、剧痛、毒素带来的眩晕，在这一刻被求生的疯狂彻底压过！他等的就是这个瞬间！一个能同时摆脱这两个致命威胁的瞬间！
他不再犹豫！紧贴崖壁的身体如同蓄满力量的弓弦，猛地向斜后方——平台外侧、那浓雾翻滚的深渊方向弹射出去！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抓向岩石，而是……一把拔出了插在岩缝里的那根暗金金属管！
“想跑？！” 白袍首领眼角余光瞥见林墨的动作，惊怒交加！他强行扭身，染血的弯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劈向林墨拔管后撤的手臂！
然而，林墨的动作更快！也更决绝！
他拔管后撤的身体，借助后仰的势头和平台边缘的湿滑，根本就不是为了稳住身形！而是……主动后倒！将自己整个身体，连同手中那根冰冷的金属管，一起抛向了……那深不见底、浓雾弥漫的万丈深渊！
“你——！” 白袍首领的刀光落空，眼睁睁看着林墨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瞬间消失在平台边缘翻滚的浓雾之中！只留下那根被拔出的金属管在空中划过的、转瞬即逝的暗金轨迹！
“不——！钥匙！” 白袍首领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他冲到平台边缘，探身向下望去，只有翻涌的浓雾，哪里还有林墨的身影？！
就在白袍首领心神剧震、全部注意力都被坠崖的林墨吸引的瞬间！
“咻——！”
又是一声凄厉到极致的破空尖啸！
张济川的铁胎弓，再次发出死亡的颤音！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手臂！而是……白袍首领毫无防备的后心！
“噗嗤——！”
乌沉沉的三棱透甲锥，如同死神的獠牙，精准无比地贯穿了白袍首领厚实的皮甲和背心！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魁梧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
“呃啊——！” 一声短促而充满不甘的惨嚎！白袍首领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他艰难地扭过头，看向绝壁之上那个如同死神般的身影，张了张嘴，却只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身体晃了晃，如同被伐倒的巨木，沉重地栽向前方，紧随着林墨的身影，坠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浓雾深渊！
平台之上，瞬间死寂。
寒风依旧呼啸，卷动着残留的血腥气。
张济川缓缓放下手中的铁胎弓。他站在绝壁的凹陷处，蒙面巾下的脸色看不真切，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翻滚的浓雾，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怒、惋惜、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以及……更深的、如同深渊般的凝重。
钥匙……坠落了。
连同那个身份成谜、却又一次次出乎他意料的年轻人……
他沉默地伫立了片刻，如同绝壁上的一尊石雕。最终，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吞噬一切的深渊浓雾，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退回了绝壁的凹陷处，消失在嶙峋的怪石之后。
寒风呜咽，卷过空荡荡的岩石平台。只留下几滩迅速冻结的暗红血迹，几缕断裂的绳索残骸，以及那扇敞开的、通往神秘金属甬道的石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与……终结？
……
冰冷！刺骨的冰冷！
无边的黑暗和失重感包裹着林墨。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撕扯、挤压！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和心脏疯狂擂动的轰鸣！浓雾湿冷粘腻，如同无数冰冷的手缠绕上来。
坠落了！他真的跳下来了！
在拔管后倒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赌的是万中无一的渺茫生机！但他别无选择！留在平台，无论是落在北狄人还是张济川手里，都必死无疑！跳下来，至少还有一线可能！
求生的本能让他即使在急速下坠中，也拼命地蜷缩身体，护住头部和要害！左手死死攥着那根冰冷的金属管（这东西是祸源，但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实物”，在绝望中竟成了一种扭曲的寄托），右手本能地在虚空中乱抓，奢望能抓住任何救命的东西！
“哗啦——！咔嚓！”
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并未立刻传来！身体仿佛撞破了数层坚韧的、带着湿滑粘液的“网”！巨大的阻力让下坠的速度骤然减缓！紧接着，是无数坚韧藤蔓和湿漉漉、带着腐臭气息的枝叶抽打在身上的剧痛！身体被层层叠叠、湿滑坚韧的植物疯狂缠绕、拉扯！
是藤蔓！是生长在悬崖峭壁缝隙里的、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的坚韧藤蔓和厚厚的苔藓层！
它们救了他一命！
林墨的身体被藤蔓死死缠住，如同坠入蛛网的飞蛾，悬停在半空。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背后的毒弩伤口和左肩自残的刀口在拉扯下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缠绕的藤蔓和苔藓！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将他彻底淹没！
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藤蔓腐叶的腥臭。冰冷的浓雾包裹着他，能见度不足三尺。他勉强睁开被血水和汗水糊住的眼睛，看向西周。
自己正悬在峭壁中段，被无数湿滑坚韧、带着倒刺的黑色藤蔓层层缠绕包裹。下方依旧是翻滚的浓雾，深不见底。上方，坠落的平台早己消失在浓雾之中。峭壁湿滑，布满了厚厚的苔藓和蕨类植物。
暂时……安全了？但也是新的绝境！他被困在了半空！藤蔓虽然坚韧，但随时可能断裂！而且，伤口在流血，毒素在蔓延，体温在急剧下降！如果不能尽快脱困，不是失血而死，就是冻僵坠落！
必须下去！或者上去！不能等死！
林墨咬紧牙关，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他尝试着扭动身体，想解开缠绕的藤蔓。但藤蔓湿滑坚韧，带着倒刺，越挣扎反而缠绕得越紧，倒刺深深扎进皮肉，带来新的刺痛！
怎么办？匕首！他还有匕首！
林墨艰难地移动右手，摸向腰间。万幸！那把带鞘的匕首还在！他颤抖着拔出匕首，冰冷的刀柄入手，带来一丝微弱的力量感。
他开始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切割缠绕在身体关键部位（尤其是勒住脖子和胸口）的藤蔓。动作极其缓慢而艰难，每一次抬手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湿滑的藤蔓异常坚韧，匕首切割起来十分费力。
时间在冰冷的浓雾和剧痛中缓慢流逝。汗水混合着血水不断流下。林墨感觉自己像在与死神拔河，每一次切割，都是在为自己争取多活一秒的机会。
终于，在耗尽几乎全部残存力气后，他割断了最致命的几根藤蔓，身体不再被死死勒住，获得了有限的活动空间。但他依旧被悬吊着，脚下没有实地。
他喘息着，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借着匕首的微光（金属管在坠落中似乎没有损坏，微光依旧），观察着周围的岩壁。湿滑的苔藓下，岩壁并非完全垂首，有些地方有微小的凸起或裂缝。
或许……可以尝试向下攀爬？或者寻找横向的裂隙？
就在他准备再次冒险尝试时，他那因失血和毒素而异常模糊的视线，似乎捕捉到了左下方不远处，浓雾稍微稀薄的地方……峭壁上似乎……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不是岩缝！是一个规整的、半圆形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洞口！洞口边缘甚至能看到模糊的雕琢痕迹！
山洞？！这绝壁中段，怎么会有山洞？！
林墨的心猛地一跳！生路？！他强撑着精神，仔细看去。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漆黑一片，深不可测。洞口下方，似乎还有几级模糊的、凿在岩壁上的石阶，一首延伸到浓雾深处，不知通往何处。
是生路？还是另一个险境？
林墨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很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总比吊在这里等死强！
他不再犹豫。用匕首割断了几根不那么关键的藤蔓，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身体的方向，朝着那个洞口的方向，一点一点地挪动过去。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藤蔓的拉扯和岩壁的摩擦，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
距离不远，却步步惊心。当他终于挪到洞口边缘，冰冷的岩石触碰到指尖时，他几乎虚脱。
他抓住洞口边缘湿滑的岩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一点点拖了上去，滚进了那个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尘土和奇异药香（与积善堂地穴相似）的空气扑面而来。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林墨瘫倒在冰冷坚硬的洞底，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破旧的风箱。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意识开始模糊。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
他挣扎着，摸索着解开绑在背上（万幸刚才抛掉的是食物包袱，药品包还在）的药品包。颤抖着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也不管多少，一股脑塞进嘴里，用唾液艰难地咽下。辛辣苦涩的味道在口中炸开，带来一丝微弱的热流。
他又摸出水囊，灌了几口冰冷的清水。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洞壁，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左手依旧无意识地紧攥着那根冰冷的金属管，管壁内部微弱的星点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鬼火般幽幽闪烁。
黑暗、冰冷、剧痛、孤独……还有那根带来无尽灾祸的冰冷金属管……
他不知道这山洞通向何方，不知道外面是否还有追兵，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他只知道，自己还活着。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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