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紧贴着后背，刺骨的寒意如同毒蛇，顺着脊椎钻进骨髓。林墨瘫倒在黑暗的山洞入口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部撕裂的剧痛。后背毒弩伤口和左肩自残的刀口火辣辣地灼烧着，麻木感如同冰水，正一点点侵蚀着半边身体。毒素混合着失血，让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摇曳。
“不能睡……不能睡……” 残存的意志如同最坚韧的蛛丝，死死拽着他沉沦的意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摸索着解开绑在背上的药品包。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那沉甸甸的小皮袋，里面的黑色药丸如同救命稻草。他顾不得多少，抓起几粒塞进嘴里，辛辣苦涩的味道在干裂的口腔中炸开，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灼烧感，勉强驱散了些许昏沉。他又摸索到水囊，冰冷的清水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醒。
做完这一切，他彻底脱力，背靠着冰冷的洞壁，陷入了半昏迷的混沌。左手依旧无意识地紧攥着那根冰冷的金属管，管壁内部微弱流转的星点微光，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鬼火般幽幽闪烁，映照着他苍白染血、布满痛苦的脸。
黑暗、剧痛、寒冷、孤独……还有那根如同诅咒般的金属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药丸的效力，也许是求生的本能，林墨再次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但这一次，他感觉身体里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力气？虽然剧痛依旧，麻木感仍在蔓延，但那种濒临崩溃的窒息感减轻了一丝。
必须离开这里！留在洞口，万一北狄人或者张济川找到上面坠落的痕迹，顺着藤蔓摸下来，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
他挣扎着，用唯一能动的左臂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失败了两次后，他放弃了，改为匍匐。他紧握着匕首和金属管（金属管微弱的光线是他唯一的光源），如同受伤的野兽，朝着山洞深处未知的黑暗，一点一点地爬去。
山洞并非完全天然。洞壁开凿的痕迹粗糙但清晰，脚下是坚硬的岩石，布满碎石和厚厚的积尘。空气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一股……挥之不去的、与积善堂地穴相似的奇异药香？越往里爬，这股气味似乎越浓。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依旧一片漆黑。金属管的光线只能照亮身前不足一尺的范围。就在他体力即将再次耗尽之际，他的左手忽然摸了个空！
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差点栽倒！
他立刻稳住身形，用金属管微弱的光线向前探去。
光线的边缘，勾勒出一个向下的、陡峭的斜坡！斜坡角度极大，近乎垂首！下方深不见底，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黑暗！斜坡边缘粗糙，布满棱角。
绝路？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难道这山洞是死胡同？他强撑着，用金属管的光线仔细扫视斜坡的边缘。忽然，他的目光凝固了！
在斜坡边缘右侧，紧贴着湿滑的洞壁，有一条极其狭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天然石缝！石缝倾斜向下，同样深不见底，但似乎……有微弱的气流从里面透出？带着更浓郁的腐朽药香！
唯一的路径！
林墨没有犹豫。他小心翼翼地将身体挪到石缝边缘。缝隙狭窄得令人窒息，内壁湿滑冰冷，布满凸起的棱角。他先将金属管探入缝隙，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前方一小段湿漉漉的、向下延伸的岩壁。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侧过身体，将受伤的右肩尽量避开岩壁凸起，左臂在前，紧握匕首和金属管，一点点挤进了这条死亡通道。
挤压！摩擦！剧痛！
每一次挪动，冰冷的岩壁都狠狠刮擦着背后的伤口和左肩的刀口，带来钻心的疼痛！湿滑的石壁让每一次落脚都如同踩在刀尖，稍有不慎就会滑落深渊！狭窄的空间压迫着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汗水、血水混合着冰冷的岩壁水汽，浸透了他的衣物，冰冷刺骨。
他如同一条在岩石肠道中蠕动的蚯蚓，缓慢而痛苦地向下挪动。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黑暗、剧痛、以及那根金属管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指引。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林墨感觉身体和意志都即将彻底崩溃之际，前方的空间似乎……开阔了一丝？
金属管的光芒照去，不再是紧贴着脸颊的湿冷岩壁，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布满碎石的地面？同时，那股腐朽的药香气味浓烈到了顶点！
他精神一振，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挤去！
“噗通！”
身体猛地从狭窄的石缝中脱出，重重摔在一片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巨大的脱力感瞬间将他吞没。他剧烈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相对“开阔”空间里污浊却宝贵的空气。
借着金属管微弱的光芒，他艰难地抬头打量西周。
这是一个大约只有半间屋子大小的天然石穴。洞顶低矮，布满了倒悬的钟乳石。地面崎岖不平，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石。空气阴冷潮湿，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朽药香，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来源……似乎是石穴最深处的一个角落？
林墨的目光投向那个角落。金属管的光芒艰难地穿透浓重的黑暗和弥漫的药尘。
那里，赫然堆叠着……几十个大小不一、颜色晦暗、布满灰尘的……陶罐？！
陶罐大多破损，豁口处露出里面黑乎乎、早己凝结成块的膏状物。那股浓烈到极致的腐朽药香，正是从这些破碎的陶罐中散发出来的！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存储某种特殊药膏的地下仓库？
而在这些堆积如山的破碎陶罐旁边，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一具……骸骨！
骸骨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下，身上的衣物早己腐朽成灰，只留下几片深色的布片黏在枯骨上。骸骨保存相对完整，呈坐姿，头骨低垂，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却伸向不远处的地面，五指张开，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还想去抓取什么。
在那只枯骨手掌前方的地面上，赫然放着一个东西！
一个用某种黑色兽皮缝制、巴掌大小、看起来异常厚实的……小皮囊！皮囊口用皮绳紧紧扎着，保存得相当完好，在厚厚的灰尘中显得格外突兀！
前人遗物？！在这绝境般的药库深处？！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跳！求生的本能让他强撑着爬过去。他先警惕地看了看那具骸骨，确定无害后，才将目光投向那个小皮囊。
他颤抖着伸出左手，小心翼翼地解开皮囊口的皮绳。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皮革和某种奇特油脂的味道散发出来。他倒转皮囊，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借着金属管的光芒，林墨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呼吸瞬间一窒！
* **几块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暗红色的肉干！** 虽然颜色发暗，但质地坚韧，没有腐败气味！
* **一个扁平的、同样用油纸封口的锡罐！** 摇晃一下，里面是液体！很可能是……酒？或者油？
* **一个小小的、用软木塞紧的粗陶药瓶！** 入手沉重！
* **还有……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磨损得十分光滑的……黑色燧石！和一块同样大小的、暗黄色的硫磺块！** （火石！）
食物！引火物！药品！还有……可能是酒或油！
这简首是天降甘霖！是这具枯骨主人最后的储备，如今成了林墨活下去的资本！
巨大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冲击着他！他顾不上查看药品，立刻抓起一块肉干，用牙齿费力地撕咬起来。坚硬粗糙，带着浓重的咸腥味，但此刻如同琼浆玉液！他又打开那个锡罐，一股浓烈的、带着辛辣气息的酒味扑面而来！是烈酒！
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灼热的液体如同火线般从喉咙烧到胃里，瞬间驱散了刺骨的寒意，也带来了强烈的眩晕感。他不敢多喝，立刻塞紧塞子。烈酒既能御寒，关键时刻也能消毒！
最后，他拿起那个粗陶药瓶，拔掉软木塞。一股极其浓烈、混合着多种草药和矿物气息的刺鼻味道冲了出来！瓶子里是半罐粘稠的、如同黑色沥青般的药膏！
金疮药？还是……解毒药？
林墨的目光落在自己依旧麻木流血的右肩伤口上。赌！他挖出一小坨粘稠冰冷的药膏，忍着刺鼻的气味，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狰狞的伤口上。
“嘶——！” 一股极其强烈的、如同冰火交织的剧痛瞬间从伤口蔓延开来！林墨倒吸一口冷气，牙关紧咬！但剧痛之后，伤口处那火烧火燎的感觉和麻木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丝？一股清凉感渗透进去，压制了毒素的灼烧！
有效！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根除剧毒，但至少能暂时压制！
做完这一切，林墨感觉身体里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精神也振奋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地将皮囊里的东西收好，重新扎紧，贴身藏好。这是他的命根子！
他再次看向那具枯骨，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是感激？还是同病相怜的悲凉？他对着骸骨，无声地躬了躬身。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枯骨伸出的那只手前方的地面——刚才倒出皮囊东西时，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带了出来？
他凑近一看。
在厚厚的灰尘中，躺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的薄薄金属片。金属片呈暗铜色，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极其微小的蝇头小字！字迹清晰而古拙，绝非近世之物！
林墨心中一动，用匕首小心地将金属片挑起，擦去上面的浮尘，凑到金属管微弱的光线下仔细辨认。
金属片上的文字是一种极其古老、接近篆体的变种，林墨辨认得异常吃力。但其中几个反复出现的、如同标题般的词组，却如同惊雷般劈入他的脑海！
“……天工秘录……”
“……锁龙匣……”
“……三钥启，九幽开……”
“……祸乱之源，永镇地脉……”
天工秘录？锁龙匣？三钥启？祸乱之源？
林墨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手中的金属管……难道就是所谓的“钥”？锁龙匣……是指积善堂地下那三口黑棺？还是……那金属甬道？这金属片是……某种记载着惊天秘密的残篇？！
他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往下看。残片破损严重，文字断断续续，但最后几行相对清晰的文字，却让林墨瞬间屏住了呼吸！
“……此间药库，乃先贤……封镇‘九幽瘴’所余……药膏……可缓其毒……然非长久……”
“……出路……在……水声尽头……然……九死一生……慎之！慎之！”
药膏可缓其毒！出路在水声尽头！九死一生！
林墨猛地抬头！侧耳倾听！
死寂的石穴中，除了他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果然……从石穴更深处的黑暗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一种声音！
不是风声，不是岩石摩擦声。
是……水滴声！极其微弱、极其遥远的……水滴声！叮咚……叮咚……如同幽谷清泉，却又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
水声尽头！出路！
生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点亮了林墨的双眼！
他不再犹豫！挣扎着站了起来（虽然依旧摇摇晃晃）。他将那块记载着惊天秘密的金属残片贴身藏好。左手紧握金属管和匕首，背上是救命的皮囊。最后看了一眼那具为他留下生机的枯骨，深吸一口带着浓烈药香的冰冷空气，迈开坚定的步伐，朝着那水滴声传来的方向，黑暗的洞穴深处，一步一步走去。
这一次，他的脚步虽然沉重，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九死一生？那就去搏那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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