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惊天动地的婴儿啼哭,像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捅穿了蓝光爆炸的轰鸣!沈砚只觉耳膜一阵剧痛,眼前铺天盖地的幽蓝像被泼了强效去污剂的海报,“嗤啦”一声褪得干干净净!
店里景象跟被台风卷过的垃圾场没两样。
玻璃渣子铺了满地,在从炸开的窗户斜射进来的惨白天光下,闪着湿漉漉、冷飕飕的光。赵老板脸朝下趴在门口碎玻璃碴子上,胖屁股上插着半截摔断的博古架腿儿,哼哼得跟快咽气的猪崽子似的。孙教授歪在墙角,头上挂着半副砸扁了的眼镜腿,山羊胡上糊着灰白墙粉,不知是昏是睡。王胖子挺尸在柱子根,嘴角的白沫子混着血丝,快淌成小河沟了。
满地狼藉里,沈砚一个鲤鱼打挺(没成功,被断臂拖累成了半残翻)坐起来,第一眼不是看死狗一样的“博古三人组”,也不是看那坨被崩飞到他脚边的紫檀木座屏风残骸,更不是看门外大街上那几个被冲击波卷出去、爬起来正懵逼揉屁股的围观群众。
他那双还冒着金星的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首勾勾锁在林晚身上。
林晚还站着。
孤零零的。
在店中央那片最干净的(相对而言)空地上。
米白色的羽绒服前襟像被泼了一大盆强硫酸,硬生生蚀出一个碗口大的焦黑窟窿,边缘的布料像烧熔的塑料一样恶心地卷曲着,露出底下被灼红的、甚至有些水泡痕迹的皮肤。那枚引发这一切的金属徽章,连同那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碎片,都没了。彻底没了。连点金属渣子都没剩下。
她胸前空空荡荡。只有那片刚被器灵和冲击波蹂躏过的红痕。
姑娘的脸色己经不是白了,是发青。嘴唇哆嗦得像大风里的两片柳叶,睫毛上挂的全是冷汗珠子。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灌满了后怕,一层湿漉漉的水汽迅速弥漫开来,眼眶子通红,泪水蓄势待发。她整个人僵在那儿,像根被雷劈过的冰棍,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哆嗦劲儿。
“林……林姑娘?”沈砚嗓子眼干得冒烟,试探着喊了一嗓子。
这一声跟按了开关似的。林晚浑身猛地一颤,眼里的水汽“唰”地凝成大颗的泪珠子,劈里啪啦就往下砸。
“哇——!!!”惊天动地的哭声终于冲破了喉咙,比门口那婴儿的动静儿还高亢凄厉三分!哭得那叫一个气吞山河,震得屋顶剩下几块幸存的石膏吊顶都跟着簌簌掉灰。她也不管胸口还疼不疼了,两手死死捂住脸,肩膀抽得像狂风里的落叶,边哭边语无伦次地嚎:“有鬼!有鬼啊!炸了!全炸了!徽章……徽章吃人了!哇啊啊啊——!!!”
得,刺激大发了。精神创伤级的那种。沈砚咧咧嘴,断臂的酸胀提醒他还活着,他看着林晚哭成泪人儿外加精神崩溃的样儿,心里那点被她徽章引动怪物搞出来的郁闷,莫名其妙淡了不少,反而升起一种……同病相怜的诡异荒谬感。都是被那邪门玩意儿祸害的!
哭嚎声把死尸堆似的赵老板哼哼醒了。“哎哟……哎哟我的老腰……我的铺子啊……全完了……全完了……”他一抬头看见店里灾难现场,还有中央哭天抢地的林晚,顿时悲从中来,比死了亲爹还惨的嚎哭瞬间拔高八度加入大合唱。
门口刚爬起来的围观群众也炸了锅。
“刚……刚才那蓝光!我眼都花了!”
“什么东西炸了?炸弹?”
“不是!我好像看见个长翅膀的怪玩意儿!蓝色的!嗖一下!”
“还有哭声!吓人的小孩哭!”
“撞邪了!绝对是撞邪了!老赵这铺子里怕不是埋了啥不干净的东西!”
“快!报治安官!不!报特殊事务处理组!”
有人哆哆嗦嗦掏古董手机,有人扯着嗓子喊“救人”,场面彻底失控。
沈砚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再待下去,治安官来了问这满地的古董残骸怎么赔?他一条胳膊半废的摊位小老板,拿命赔啊?
溜!必须溜!趁着乱!
他捂着剧痛的右臂,忍着骨头缝里铜线一波强过一波的酸胀鼓噪,猫着腰就想从后堂厨房的偏门摸出去。
“砚……砚哥?”一个带点虚弱的、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柱子根传来。是王胖子,这吨位到底底子厚,居然被震醒了,正努力想把脖子从压着的半块门板底下抽出来,茫然地瞅着沈砚,“刚……刚咋回事?地震了?”
沈砚脚步一顿,脑子里灵光一闪!对!胖子!好肉盾!
“胖哥!快!搭把手!”沈砚立刻切换成痛心疾首、焦急万分的表情,拖着腿就往王胖子那边凑,“孙教授!孙教授磕了头!昏过去了!赵老板屁股插着木头呢!快不行了!林丫头吓疯了!先救人要紧!你块头大!帮忙抬抬!快!”
一通乱指加煽动,王胖子那点刚回笼的智商立刻被“救人要紧”的崇高使命感冲垮了。“啊?!哦哦哦!!”他努力挣扎着想摆脱门板,“等……等我起来!哎哟这腿……”
好机会!沈砚果断把王胖子留在原地挣扎,自己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碎玻璃、烂木头和不知名的瓷器碎片,连滚带爬地扑向他那同样被冲击波波及、勉强保持住“花盆”形态的“砚古堂”摊子废墟!
青铜爵爷!
救命的绿萝!
废墟里,爵爷依旧稳如磐石地蹲在那儿,肚皮朝下扣在垮塌的半块桌板子上。它那尊贵的“花盆”底座身份经此一役毫不动摇,甚至表面厚重的墨绿锈层都只添了几道新划痕,连丁点铜皮都没蹭掉!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古董级的抗揍”。更离谱的是,它肚子里那几根“英雄水炮”绿萝,此刻不仅没蔫,反而精神抖擞!几片叶子油光锃亮,其中一根气根更是嚣张地卷在兽口那描红的豁口处,像霸占地盘的地主老财,对着混乱的场面傲然挺立!
“祖宗!您可真是我祖宗!”沈砚嘴里念叨着,也顾不上断臂钻心的疼了,左手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根嚣张的气根,一把抱住爵爷冰冷的腰身(主要是底座部分),拔萝卜似的往怀里一薅!入手那叫一个沉!入手那叫一个冰!仿佛抱了块刚从极地刨出来的青铜疙瘩!
就在他抱着爵爷,深一脚浅一脚转身想溜的刹那——
“呜哇——!!”门外那婴儿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陡然拔高!穿透力强的像是在沈砚脑门上砸了个高音喇叭!
紧接着!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大地深处、如同亿万条矿脉同时在痛苦呜咽的低沉共振,顺着石板地面猛地传导上来!首冲沈砚脚底板!
他怀里抱得死紧的青铜爵爷,像是被这股大地脉动瞬间激活,猛地一颤!
噗!
一个短促、突兀、带着点沉闷湿气的怪声,从爵爷那描红豁口里冒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在满场的哭嚎和混乱中,像根细针扎进了沈砚的耳膜。
沈砚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这声音……跟他被虎子一嗓子吓醒时喷进爵口的水雾喷出声一模一样!打嗝?!
爵爷……它刚才……打了个嗝?!
更诡异的还在后头!随着这声打嗝似的动静,一股淡淡的、极其熟悉的、混合着铜锈、泥土和植物根茎汁液的湿腥气,猛地从爵口弥漫开来!
那根原本嚣张地盘踞在爵口的气根,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嗝”给打懵了,猛地一哆嗦,软趴趴地垂了下去,连带着那几片油光水滑的叶子都蔫了几分。
沈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那湿腥气……那味道……那引发青铜兵俑器灵的碎片被徽章吸收前一刻散发出的气息……还有林晚胸前那团幽蓝爆炸时瞬间溢散的铜臭和植物焦糊气……
一模一样!
不!
更浓!更烈!带着一种……刚被吞咽下去、尚未完全消化的餍足感?!
这破爵爷……它刚才……吞了器灵爆炸散逸的能量?!打了个饱嗝?!
甚至……还顺便把那点能量散出的“气味”也打了个嗝“呕”了出来?!
“操……”沈砚喉咙里挤出这个字,感觉抱着的不是青铜爵,而是一颗刚从黑洞里捞出来的定时炸弹!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爵爷冰冷的躯壳下,那根沉睡的墨绿铜线正因这饱嗝般的“美味”而惬意地、舒缓地、满足地……打了个滚?!
此地绝对不宜久留!潘家园的水比他跳过的所有阴沟还深!
沈砚再也顾不上看赵老板屁股上是不是长了蘑菇,王胖子有没有扭成麻花,更顾不上林晚哭得是不是能水漫金山寺。他抱着这块刚打了饱嗝的邪门祖宗,用一条半废的胳膊和一条不利索的腿,硬生生在狼藉的地面上冲出条血路(主要是自己膝盖裤子被玻璃扎的),跟只受惊的老鼠似的,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博古轩后堂厨房通往幽深小巷的破烂后门里。
只留下满场此起彼伏的哭嚎、议论、报警声。还有王胖子终于掀开压着脖子的门板,发出一声憋屈又迷茫的大吼:“沈哥——!人呢?!孙教授搁哪儿呢——?!说好救人呐——?!”
回答他的,只有小巷深处一阵被寒风卷起的、裹挟着炸糕香和淡淡铜腥气的尘土。
(http://www.xwcsw.com/book/GHIJFI-38.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wc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