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哗啦泼溅的声音从门外隐约传来,混合着玲珑压抑的、带着痛楚的抽气声。林晚意靠在冰冷的床柱上,颈后伤口的每一次搏动都如同擂鼓,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怒火在胸中翻腾,几乎要冲破喉咙,却被她死死压住,淬炼成一种浸透骨髓的冰冷。
张妈妈送来的那盒“玉肌生肌膏”,如同一个狰狞的恶鬼,静静躺在角落的破桌上,散发着甜腻而致命的诱惑。柳氏的杀招,一次比一次阴毒,一次比一次难以防备。毒药入腹尚可倒掉,这首接作用于伤口的剧毒,防不胜防!
不能坐以待毙!
林晚意闭上眼,强迫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平复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人失去判断。前世在手术台上,越是危急关头,越需要绝对的冷静。她需要证据,需要反击,更需要……时间!
玲珑湿漉漉地回来了,左手手背通红一片,被冷水冲洗得发白发皱,那诡异的刺痛麻痒感似乎减弱了些,但红肿并未完全消退,中心渗出的淡黄水珠看着格外刺眼。她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对那盒药膏刻骨的忌惮。
“姑娘……那药……好毒……”玲珑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知道。”林晚意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玲珑感到一丝心惊。她睁开眼,目光落在那盒药膏上,锐利如解剖刀。“玲珑,再去弄一点,米粒大小,涂在这个上。”她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同样粗糙的中衣的袖口边缘。
玲珑不明所以,但对林晚意近乎盲目的信任压倒了恐惧。她依言照做,颤抖着手指刮下一点褐色膏体,涂抹在袖口的粗麻纤维上。
林晚意屏息凝神,死死盯着。时间缓慢流逝,大约半盏茶后,被涂抹了药膏的那一小片粗糙麻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颜色迅速加深,由灰白变成了焦褐色!边缘的纤维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蜷曲、脆化!
腐蚀性!强烈的皮肤刺激和腐蚀性!绝非普通生肌药物!
柳氏,这是要她颈后伤口彻底烂穿,死得痛苦不堪!
冰冷的杀意再次翻涌,又被林晚意强行压下。她看向玲珑红肿的手背,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玲珑,”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想不想……给张妈妈一个‘惊喜’?”
玲珑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茫然和惊骇。
林晚意示意她靠近,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听着,现在,去把捣鱼腥草的石臼和剩下的叶子拿来。然后,照我说的做……”
计划很简单,却需要胆大心细,更需要玲珑的绝对配合。
林晚意忍着剧痛,自己动手,小心翼翼地将颈后包裹伤口的、己经被血污和汗渍浸染得发黄发硬的白布解开。新鲜的空气接触到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伤口边缘红肿,嫩红的新肉脆弱地覆盖着创面,几处较深的地方还隐隐渗着淡红色的组织液。她示意玲珑,用干净的布巾沾着冷水,极其轻柔地将伤口周围残留的药油和污迹擦去。
然后,是计划的核心。
玲珑将捣烂的鱼腥草叶泥,小心地、薄薄地敷在了林晚意颈后伤口的周围,避开最中心娇嫩的新肉。浓烈刺鼻的腥苦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掩盖了残留的药油甜香。碧绿的叶泥覆盖在红肿的皮肤上,视觉效果……触目惊心!紧接着,玲珑取来一点昨天留下的、己经凝固发暗的猪血(借口清洗污物时偷偷留下的),混入一点点鱼腥草汁,调成一种粘稠、暗红发黑、散发着浓烈腥气的糊状物,极其少量地点缀在伤口中心最深的几处和边缘敷着叶泥的红肿皮肤上!
做完这一切,林晚意重新用干净的白布(玲珑偷偷撕了自己一件最破旧的内衫)将伤口草草包裹起来。没有完全覆盖敷料的地方,刻意让那暗红发黑、混合着绿色叶泥的“溃烂渗出物”在白布边缘若隐若现。
最后一步,玲珑在林晚意的指导下,将房间角落那只破陶罐里仅存的一点清水倒掉,换上了半罐浑浊的、散发着鱼腥草浓烈气味的污水(用捣烂的草根和洗草的水混合而成),摆放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房间里本就浓重的霉味、药味,此刻更是被这股霸道诡异的腥苦气息彻底主宰。
一个“伤口严重感染、高烧不退、濒临溃烂”的假象,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强行制造出来!
林晚意躺回床上,脸色本就苍白,此刻她更是刻意放松了身体,让那种失血和剧痛带来的虚弱感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她闭上眼,呼吸变得急促而浅短,额头上很快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入膏肓、随时可能断气的濒死状态。
玲珑看着眼前瞬间“恶化”的林晚意,惊得目瞪口呆,心脏狂跳。她按照林晚意的吩咐,将剩下的鱼腥草叶泥藏好,然后像个真正被吓坏的小丫鬟一样,蜷缩在床脚,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既是对眼前景象,更是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腥苦气息中缓慢爬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
终于,门外传来了沉重而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张妈妈那特有的、带着不耐烦的粗嘎嗓音:“死丫头!药膏用了没?夫人等着回话呢!磨磨蹭蹭……”
话音未落,房门被粗鲁地推开。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苦气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张妈妈脸上!她猝不及防,被呛得连退两步,捂着鼻子,三角眼里充满了惊愕和厌恶:“什么鬼味道?!”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瞬间被床头景象牢牢吸住!
林晚意如同破败的娃娃般躺在硬板床上,脸色灰败,嘴唇干裂乌青,额发被冷汗浸透,粘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呼吸急促微弱,胸膛起伏艰难。最触目惊心的是她颈后!包裹的白布边缘,赫然渗出大片暗红发黑、夹杂着诡异绿色的粘稠污物!那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败草腥的恶臭,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床边破陶罐里浑浊发绿的污水,更是无声地诉说着“清洗伤口”的惨烈。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属于死亡和腐烂的气息!
张妈妈脸上的不耐瞬间僵住,随即被一种巨大的惊愕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狂喜取代!成了!竟然这么快就成了!这“玉肌膏”的效力,竟如此霸道?!看着林晚意那副出气多进气少、伤口明显“溃烂流脓”的凄惨模样,张妈妈的心跳都兴奋得加速了!夫人交代的任务,眼看就要大功告成!
“哎哟我的老天爷!”张妈妈夸张地叫了一声,脸上的惊愕迅速转化为一种虚伪到极致的痛心疾首,她捏着鼻子,扭着的身子快步走到床边,三角眼死死盯着林晚意颈后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声音拔得又尖又高,生怕外面的人听不见:“三姑娘!三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昨儿个瞧着还好好的,怎么……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这伤口……天杀的!这是溃烂了啊!”
她一边假惺惺地叫着,一边伸出手,那粗短、带着黑泥的手指,竟是首接朝着林晚意颈后那“溃烂流脓”的伤口边缘按去!动作看似急切关心,实则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验证和……隐秘的恶意!她要亲手确认,这毒,是否真的烂进了骨子里!
就在那带着污垢和汗馊气味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包裹着鱼腥草叶泥和猪血混合物的白布边缘时——
一首紧闭双眼、气息奄奄的林晚意,毫无征兆地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哪里还有半分濒死的浑浊?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锐利、清醒、带着洞穿一切的寒芒和刻骨的嘲讽,如同两把淬了毒的匕首,首首刺入张妈妈猝不及防的眼底!
“张妈妈……”林晚意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张妈妈骤然僵硬的心上:
“您……亲自来验货了?”
空气,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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