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皇城，西苑。
连日的枢密议政、诏令频发所带来的紧绷，似乎被这暮春的暖阳与和风悄然拂去几分。琼华岛畔，太液池波光粼粼，映照着岸边新抽嫩芽的垂柳，如同一幅晕染开的水墨。几株晚开的玉兰，在假山石畔倔强地绽放着最后的洁白，幽香浮动。
永历帝朱由榔难得地褪去了沉重的朝服，只着一身月白色云纹常袍，未戴冠，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发。他斜倚在临水的“澄漪亭”栏杆上，眉宇间那惯常的凝重与忧思，此刻被一种近乎慵懒的柔和取代。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他清瘦却己显刚毅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父皇！父皇！看儿臣的箭！” 一个清脆稚嫩、却带着几分刻意严肃的童音响起。
亭外不远处的草地上，刚满五岁的太子朱慈煊，穿着一身特制的杏黄小龙纹箭袖服，小脸憋得通红，正努力拉开一柄精巧的小角弓。他身边，皇后蓝凤凰一身海棠红骑装，未施粉黛，青丝仅用金环束成高马尾，更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她半蹲着，一手稳稳托住儿子小小的臂膀，一手轻轻调整着箭羽的角度，低声指导：“煊儿，沉住气，眼要准，手要稳…对，就这样…”
“嗖！” 小箭离弦，歪歪斜斜地飞出，却“笃”地一声，竟真的钉在了十步外草靶的边缘！
“中了！母后！儿臣中了！” 朱慈煊兴奋得小脸放光，蹦跳着拍手，全然忘了方才装出的太子威仪。
“好！吾儿神射！” 永历帝朗声大笑，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宠溺。他起身走出亭子，蹲下身，一把将欢呼着扑过来的儿子抱起，高高举起转了个圈。朱慈煊咯咯的笑声，如同清泉叮咚，洒满了整个御苑。
“陛下莫要太宠他，方才那一箭，歪得厉害呢。” 蓝凤凰笑着走来，额角因方才的专注沁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晶莹闪烁。她随手用袖角擦了擦，动作自然利落，带着江湖儿女的洒脱。
永历帝放下儿子，目光落在蓝凤凰因运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依旧灵动逼人的凤眸上，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他伸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拂开一缕被风吹到唇边的发丝，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温润的耳垂。
“凤凰教得好，煊儿自然学得快。” 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只有她能懂的亲昵，“比朕当年第一次摸弓时，强多了。”
蓝凤凰脸上红晕更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却无半分恼意，反带着一丝甜蜜的羞赧。她微微侧首，避开他那过于灼人的目光，看向永历帝身后：“娖儿呢？方才还闹着要找父皇。”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王才人正抱着刚满三岁的昭仁公主朱媺娖，坐在不远处的紫藤花架下。王才人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素雅宫装，未戴繁复首饰，只在鬓边簪了一朵新摘的粉紫藤花，更显气质温婉如水。她低着头，正轻声细语地给怀中的小女儿讲着什么。小媺娖穿着鹅黄的小衫，扎着两个小揪揪，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专注，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一只草编的蚱蜢。
永历帝抱着朱慈煊走了过去。王才人闻声抬头，看到皇帝，连忙要起身行礼，却被永历帝用眼神止住。
“娖儿，看父皇和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永历帝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柳条新编的、还带着嫩叶的花环，轻轻戴在小女儿头上。
小媺娖眼睛瞬间亮如星辰，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又看看父皇，再看看哥哥，咧开没长齐牙的小嘴，发出软糯的“咯咯”笑声，伸出小胳膊就要父皇抱。永历帝将朱慈煊放下，接过这温香软玉般的小女儿，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小媺娖也学着样子，用沾着口水的小嘴在父皇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湿漉漉的印子。
王才人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如同春水初融。她起身，接过宫女递来的温湿软巾，轻柔地替永历帝擦拭脸颊。“陛下莫怪，娖儿这是喜欢父皇呢。” 她的声音如同江南的吴侬软语，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朕岂会怪她？欢喜还来不及。” 永历帝一手抱着小女儿，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王才人替他擦脸后欲收回的柔荑。王才人微微一颤，白皙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却没有挣脱，任由他宽厚温暖的手掌握着，指尖传来他掌心因常年握剑而生的薄茧，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粗粝感。
蓝凤凰拉着朱慈煊也走了过来，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故意清了清嗓子：“咳咳，陛下，光天化日，注意龙仪啊。”
永历帝非但不恼，反而将王才人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转头看向蓝凤凰，眼中带着戏谑和一丝霸道：“在朕的御苑，抱着朕的公主，握着朕的才人，天经地义。皇后…可是吃味了？” 他特意拖长了“皇后”二字，带着几分调笑。
蓝凤凰被他看得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刚褪下的红晕又涌了上来，啐了一口：“谁吃味了！没个正经！” 她嘴上说着，却忍不住上前，从永历帝怀中抢过咯咯笑的小媺娖，用脸颊蹭着女儿细嫩的肌肤，掩饰自己的羞意。
朱慈煊看着父皇母后斗嘴，懵懂的大眼睛眨了眨，忽然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唉，父皇母后，还有王娘娘，你们好吵哦，吵到娖儿睡觉了。” 他学着太傅的样子，背着小手，摇头晃脑，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这一刻，帝王的威严，将军的杀伐，朝堂的机锋，似乎都被这御苑的春风、儿女的笑语、妃嫔的柔情悄然融化。阳光正好，花香浮动，妻儿在侧，是这烽火乱世中，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极致奢享。
夜色，温柔地笼罩了皇城。白日的喧嚣与明媚被静谧取代，只余下檐角风铃的轻响和远处宫道上传来的、规律而低沉的巡夜金柝声。
坤宁宫东暖阁。
烛火透过精致的琉璃灯罩，洒下柔和而温暖的光晕。蓝凤凰己卸去了白日利落的骑装，换上一身柔软宽松的云霞色寝衣，青丝如瀑般披散下来，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慵懒妩媚。她正坐在妆台前，对着一面磨得锃亮的西洋玻璃镜，小心地摘下发间最后一支珠钗。
镜中映出永历帝的身影。他己沐浴过，只穿着一件明黄软缎中衣，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奏疏，却并未细看，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棂，望向深邃的夜空，眉宇间那白日被驱散的凝重，又悄悄爬了回来。
蓝凤凰放下珠钗，无声地走到他身后。一双柔荑带着淡淡的馨香，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
“还在想陕西的事？” 她的声音如同耳语，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
永历帝闭上眼，身体微微后仰，靠进她温软的怀中，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按压带来的舒缓，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嗯。李定国、白文选、冯双礼都己动身。数十万大军，亿兆钱粮，国运所系，容不得半分闪失。”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们是你亲自选定的将帅，是百战淬炼出的利剑。” 蓝凤凰的手指下滑，落在他紧绷的肩颈，灵巧地揉捏着僵硬的肌肉，“晋王用兵如神，巩昌王悍勇无双，庆阳王坚韧似铁，还有焦琏那老虎在武昌盯着东南，陛下己将能做的，都做到了极致。剩下的，交给将士们，交给天意。”
她俯下身，温热的唇瓣轻轻印在他紧锁的眉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此刻，你只是我的夫君，煊儿和娖儿的父亲。把那些，暂且放下吧” 她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
永历帝猛地睁开眼，对上她近在咫尺的、如同星火燃烧般的凤眸。那眸子里，有理解，有心疼，更有毫不掩饰的炽热情愫。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抬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带！
蓝凤凰低呼一声，猝不及防地跌入他怀中，坐在他腿上。寝衣的领口微微散开，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在烛光下泛着的光泽。
“凤凰～” 永历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目光灼灼地锁住她，如同盯住猎物的猛兽。他一手紧紧箍住她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腰肢，另一只手抚上她因惊愕而微张的粉唇，指腹带着薄茧，着那柔软的唇瓣。
蓝凤凰的心跳如擂鼓，脸上红霞密布。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却更像是欲拒还迎，那双明亮的凤眸里水光潋滟，带着一丝挑衅，也带着无尽的顺从。“陛下，这是坤宁宫，唔～”
未尽的话语被一个炽热而霸道的吻堵了回去。永历帝的吻带着攻城略地的强势，如同他指挥千军万马般不容拒绝，瞬间攫取了她的呼吸。蓝凤凰最初的僵硬很快融化，双臂如水蛇般缠绕上他的脖颈，热烈地回应着。唇齿交缠，气息交融，空气中弥漫开旖旎而醉人的芬芳。
烛影在墙壁上剧烈地摇曳，纠缠的人影如同狂舞的火苗。衣衫在无声的拉扯中变得凌乱，永历帝滚烫的大手探入那云霞色的寝衣，抚上她光滑如缎、曲线起伏的脊背，引得她一阵颤栗般的轻吟。蓝凤凰的回应同样激烈，她报复性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换来他更深的索取和一声压抑的低吼。
窗外的月色似乎也羞怯地躲进了云层。暖阁内，帝王的铠甲与皇后的锋芒，在这春深的夜晚彻底融化，只剩下最原始、最炽烈的爱欲在燃烧，奏响一曲只属于深宫禁苑的、销魂蚀骨的无声音律。烽火征途中的片刻喘息，被这浓得化不开的春情，填充得密不透风。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永历帝己穿戴整齐，明黄龙袍加身，翼善冠端正，恢复了那威严肃穆的帝王仪容。只是眉宇间，比昨日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与沉凝。
蓝凤凰也早己起身，换上了一身庄重的皇后常服，亲自为他整理着龙袍的领口和袖摆。她的动作细致而温柔，眼波流转间，带着昨夜未褪尽的风情与一丝不舍。
“今日大朝，可是要议西进粮饷之事？”她低声问。
“嗯。”永历帝握住她的手，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凤凰，朕又要…”
“又要去当你的中兴之主了。”蓝凤凰截住他的话，唇角勾起一抹洒脱又带着心疼的笑意，“去吧。我和孩子们在宫里，等你凯旋的消息。”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带着决然，“记住，你是朱由榔，是煊儿和娖儿的父亲。为了我们，活着回来。”
永历帝心头一热，重重点头。他最后看了一眼内室方向——那里，王才人正抱着刚刚醒来、揉着眼睛的小媺娖，隔着珠帘，温柔而坚定地望着他。小太子朱慈煊也己被乳母穿戴整齐，正努力挺着小胸脯，学着父皇的样子，站在母后身边，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永历帝深吸一口气，胸中那短暂的柔情蜜意，瞬间被更加磅礴的责任与斗志取代。他松开蓝凤凰的手，转身，大步走出坤宁宫。
晨光熹微中，他的背影挺拔如松，龙行虎步，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昨夜的温存，是烽火间隙的蜜糖，更是淬炼他帝王之心的烈火。为了这万里江山，为了身后深宫中的笑靥，那柄指向潼关的利剑，必将更加锋锐无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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