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想搬出去住一段时间。”
她是站在厨房门口说的这句话，手里还捧着刚洗好的陶瓷碗，水珠沿着她手腕滑下，滴在地板上，溅成一小朵声音。
我本能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擦杯子。
“嗯，好啊。”
我的声音竟然出奇地平静，像是早己准备好，又像——不是对话，而只是回应一个不必惊讶的自然发生。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等什么。
我抬头看她，笑了一下，“是因为画画需要安静的环境，还是……”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也有这个原因。但主要是，我想试试看，一个人的日子会是怎样。”
“我明白。”
她松了一口气，把碗摆好，手指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盘子，发出脆响。
“对不起。”她小声说。
“没关系。”我走过去扶起盘子，然后很自然地问，“搬去哪儿？我陪你去签合同。”
她犹豫了一下，“附近就有一处合适的单间，有一扇大窗，光很好。也不是太远，走过来大概十分钟。”
“那挺好。”我点头。
她又停了一下，似乎想找点什么作为结束这个对话的句子。
最后她轻声说：
“我不是不要你了。”
我笑了笑，“我知道。”
但我没有说的是：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才真切意识到——你己经不再那么需要我了。
晚上她回房后，我一个人坐在客厅，拿出一张她过去画错的草稿纸，在背面写了一行字：
“当你不再需要我为你开门时，我才明白，原来门外的世界也在欢迎你。”
我把这张纸折好，塞进书架的最深一格——是以前她常常躲在里面偷吃零食的地方。
我没有刻意回忆过去，但那些回忆就是像这样，总会不请自来。
她搬出去的前一晚，我们照常一起吃饭，气氛并不沉重。
她吃得比平时还多一点，喝完汤后忽然问我：
“哥哥，你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会看电视吗？”
我想了想，“有时候会开着声音，没怎么在看。”
“我也想知道，一个人吃饭的时候，电视声音是不是会变得特别大。”
我点头，“是。”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她并不是迫不及待地逃离这个家，她只是真的准备好了去体验另一个“自己版本的世界”。
不是否定，而是延伸。
她回房间收拾的时候，我站在门外听到她轻轻数着书：“一本、两本、三本……这个太厚了……这个是哥哥送的，带着。”
我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到客厅，把茶几上的水壶灌满，烧开，再熄火。
像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一样。
但从明天开始，这一壶水，也许就不再有人在意了。
凌晨一点，我听见她房间的灯灭了。
我走到她门口，轻声说了一句：
“晚安。”
门后没有回应。
但我知道，她听见了。
那就够了。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轰轰烈烈的分别，也没有需要摔门才能结束的争吵。
只是这样，在一个晴天的厨房里，她说：
“哥哥，我想搬出去。”
然后我说：
“好啊。”
仿佛一切都准备好了。
也仿佛，什么都还没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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