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太和殿内,蟠龙金柱擎天而立,藻井上的金龙口衔明珠, 在数百盏鎏金铜烛台的映照下流转着暗金色的辉芒。乾隆帝端坐 在九龙盘绕的紫檀龙椅上,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 深如寒潭的目光。
阶下群臣鸦雀无声,唯有殿角铜漏的滴答声清 晰可闻。我身着石青色西爪蟒袍立于殿中,腰间玉带上镶嵌的东 珠触手生凉,仿佛在提醒我此刻的身份 —— 既是来自现代的灵魂 萧舟, 亦是乾隆帝的第十五子永琰。两世记忆的交融,让我的目 光比往日更添几分沧桑。
" 永琰, " 乾隆帝的声音似金石相击, 回荡在空旷的殿堂中, " 你方 才所言, 可是真心? "
我缓缓抬头, 迎上那道审视的视线。龙椅后的紫檀屏风上,精雕 细琢的《万里江山图》在烛火中若隐若现,仿佛隐喻着这个庞大 帝国暗藏的裂痕。
十八世纪末的大清, 表面仍是 " 康乾盛世 " 的余 晖, 实则内忧外患: 白莲教在川楚之地蠢蠢欲动, 沿海鸦片走私 猖獗, 更不必说朝堂之上和珅一党早己将六部蛀成筛子。
这些历 史片段与永琰的记忆交织,让我开口时嗓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 父皇明鉴, 儿臣愿以祖宗基业为重。 兄弟阋墙乃国祚大忌, 若 能以儿臣一人之退换得诸皇兄止戈,便是对列祖列宗最好的交代。 "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左侧文官队列中,董诰手中的象牙 笏板不慎落地,清脆的声响惊醒了呆滞的群臣。
自康熙朝九子夺 嫡以来, 爱新觉罗家的储位之争向来浸透鲜血,即便是雍正帝秘 密立储的创举, 也未能消弭皇子们骨子里的杀伐之气。此刻,竟 有皇子当廷宣称弃位, 不啻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千斤巨石。
乾隆帝抚着颌下白须, 眼角细密的皱纹微微颤动。这位八旬老人 执政己近一甲子,早己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此刻却 罕见地沉默良久。
鎏金仙鹤香炉吐出的龙涎香雾袅袅升起,在他 面容上投下晦暗的阴影: " 你可想清楚了?放弃的不仅是龙椅, 更是爱新觉罗子孙与生俱来的天命。 "
" 儿臣明白。 " 我撩起袍角重重跪地, 膝盖触及金砖的寒意首窜脊 背, " 康熙爷曾言 ' 以一人治天下, 不以天下奉一人 ' 。 若天命需以 手足鲜血为祭, 儿臣宁可新觉罗家的不肖子孙。 "
话音未落, 右首武官队列传来佩剑与甲胄相撞的轻响 —— 定是某位与皇兄 们牵连甚深的将领慌了神。
乾隆帝突然低笑出声, 笑声里带着几分萧索: " 好, 好一个 ' 不肖 子孙 ' ! " 他起身时, 明黄龙袍上的十二章纹随之流动, 恍若活物, " 准了! "
群臣山呼万岁的声浪中,我以额触地,余光瞥见几位皇兄或惊或 喜的神情。十二阿哥永璂攥着翡翠扳指的手背青筋暴起,八阿哥 永璇垂首盯着金砖缝隙,嘴角却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些细节 被永琰的记忆瞬间解析:永璂素来以书法大家自诩, 实则暗中勾 结内务府贪墨修缮太庙的银两;永璇瘸腿后愈发阴沉, 上月刚将 门人安插进理藩院 . . . . . .
退朝时, 暮色己染透太和殿的琉璃瓦。我沿着丹陛缓步而下,忽 觉有目光如附骨之疽黏在背上。转身望去,只见东侧廊柱后闪过 一袭孔雀补服 —— 那是军机大臣和珅的心腹吴省钦。
果然,未至 酉时,和府管家便送来鎏金拜帖,笺上 " 仰瞻玉树 " 西字笔锋圆滑, 恰似它主人永远含笑的眉眼。
" 殿下这步棋, 当真妙极。 " 和珅的声音在撷芳殿西暖阁响起时, 窗外正飘起今冬第一场细雪。他端起钧窑天青釉茶盏轻抿一口, 蟒袍袖口露出的翡翠扳指泛着幽光, " 只是您当真以为, 其他几 位爷会因着手足之情收手? "
我着案上《贞观政要》的缎面书脊,任由炭盆噼啪声填满沉 默。 这位乾隆朝第一权臣不过西十有五,面如冠玉的脸上找不出 一丝皱纹, 唯有一双眼亮得瘆人,仿佛能洞穿所有伪装。史书记载, 此时他掌控的贪腐网络己延伸至全国十三省,连皇子们的俸 银都要经他手克扣三成。
" 和大人可知 ' 鹬蚌相争 ' 的典故? " 我推开雕花槛窗, 任由寒风卷 着雪粒扑在脸上, " 永琰愚钝, 只盼做那得利的渔翁。 "
和珅的笑意终于染上眼角: " 好个渔翁! 只是这紫禁城的冰面下, 可不止两条鱼在扑腾。 "
他突然压低声音, " 上月廿三, 理藩院奏 报廓尔喀使团提前入京; 三日前, 董鄂带着三千绿营兵移防密 云 . . . . . . " 他每说一句,指尖便在案几上叩出轻响,恍若催命的更鼓。
我心下一凛。 永琰的记忆如潮水翻涌:董鄂乃西阿哥嫡福晋的胞 兄, 而廓尔喀五年前刚被福康安平定,此时遣使必是嗅到储位动 荡的气息。和珅这是在提醒,我的退出非但未能平息纷争,反而 让豺狼们嗅到了可乘之机。
" 大人想要什么? " 我转身首视他。 " 简单。 "
和珅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金刚经》, 首页赫然盖着 嘉亲王永琰的私印 —— 这是永琰生母魏佳氏临终前手抄的佛经, " 只要殿下允诺, 他日若得机缘, 保我和氏一族平安。 "
炭盆突然爆出火星,惊得梁间栖鸦扑棱棱飞起。史书记载,嘉庆 西年正月初三,乾隆驾崩后的第十五日,和珅便会在这道观雪的 回廊下接到白绫。
此刻他含笑的面容与记忆中悬梁的尸体重叠, 让我喉头泛起苦涩: " 大人笃定永琰还有 ' 机缘 ' ? "
" 天意难测, 人心可谋。 " 他起身掸了掸衣襟并不存在的灰尘, 孔 雀翎在雪光中划过碧色弧线, " 对了, 听说西阿哥昨儿得了方田 黄冻石, 刻的竟是 ' 戒急用忍 ' —— 您说奇不奇? "
殿门开合间, 寒风裹着雪片卷入, 案头《资治通鉴》哗啦啦翻至 " 玄武门之变 " 。 我攥紧那卷《金刚经》, 魏佳氏娟秀的 " 阿弥陀佛 " 西字己被冷汗浸透。 历史记载永琰最终登基, 但此刻的变数如 雪夜行舟, 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 殿下! " 齐小七的呼声将我从沉思中惊醒。这位自幼跟随永琰的 侍卫统领疾步而来, 马靴上的雪泥在青砖上印出凌乱痕迹, " 刚 探得消息, 和珅离宫后首奔十二贝勒府, 半个时辰前 . . . . . . "
他警惕 地瞥向窗外, 声若蚊蚋: " 有批红翎信使从神武门出城, 往西山 锐健营方向去了。 "
我推开北窗,暮色中的紫禁城宛如蛰伏的巨兽,飞檐上的嘲风兽 吻咬着最后一线天光。西山锐健营驻军两万,掌印都统正是和珅族弟和琳。史书不曾记载的这个冬夜,或许便是改变嘉庆朝走向 的关键节点。
雪越下越急, 宫墙内的灯火次第亮起,将琉璃瓦上的积雪染成血 色。 我立于撷芳殿露台,任雪花落满肩头。萧舟的现代记忆在警 告不可干预历史,永琰的执念却在血脉里沸腾。两世魂魄撕扯间, 远处突然传来悠长的钟声 —— 那是斋宫的祭天钟,沉沉二十一响, 恰合天子之数。
" 既要改写命数 . . . . . . " 我对着虚空轻笑,呵出的白雾模糊了太和殿的 轮廓, " 便从这 ' 渔翁 ' 做起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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